科學一詞,本出自拉丁語‘scientia’,意為知識、學問,指分科立學。
這對孔明來說,自也是一個陌生詞彙!
即便是學識淵博如他,一時也難以理解科學技術一詞,當下便問道:
“敢問先生,何為科學技術?科學技術為第一生產力,又當如何理解?”
秦瑱見他再度發問,整理了一下思緒,便又解釋道:
“所謂科學技術,並非單指一物,而是泛指知識總量!”
“孔明學識淵博,當知自我人一族出現之初,乃是茹毛飲血,與獸類無異!”
“在此之前,並無禮可依,無地可種。”
“生產力於此時,便是人之采集、狩獵,獲取食物。”
“後由有巢氏建屋、燧人氏取火、知生氏披毛、神農氏製耒耜種五穀,方有衣食住行。”
“隨著人類知築巢、取火、披毛、種五穀,方使生產力進步。”
“至於五帝之後,商周以青銅為用,增製銅器,才使人力節省,出現各行各業。”
“再及春秋戰國,直到先秦,鐵器出現,又有百家爭鳴。”
“工家改革農具,農家編纂農學,儒家重修禮儀,陰陽家編製時節,墨家增守城之法,兵家發揚戰法,法家製定法律。”
“由此種種,方為我大漢興盛之基!”
“似此等各科各類,所用不一,但又使我族類強盛,故統稱科學!”
“科學發展所成之技法,統稱為技術。”
“由於科學技術不斷進步,增進了生產力不斷進步,使我等由茹毛飲血,變得衣食無憂,懂節知禮。”
“故可知科學技術便是第一生產力,發展科學技術,可推動生產力進步!”
“孔明欲要求開源之法,便須求科學技術之進步!”
諸葛亮聽得這番解釋,便即緩緩點頭道:
“先生此言亦是金玉良言,若非先生言之,亮斷難慮及此事!”
實則科學技術為第一生產力這一點,其實並不難以發現。
隻要對曆史發展過程足夠了解,就能看出是技術不斷在推動生產力進步。
然則這對古人來說卻是一個極為困難的事情。
因為古代曆史從來不會著重於對科學技術進行記載,春秋筆法的存在,掩蓋了技術推動生產力進步的事實。
現在經得秦瑱一講解,諸葛亮瞬間明白了其中道理。
可在明白了此事之後,他便發現了一個問題。
既然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那他們現在的教育方式就出現了問題!
由於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導致不讀經史就不能做官。
凡世家子弟,皆是以經義學習為主,完全忽視了能推動時代進步的其他學科。
尤其是在他們現在這個特殊的時代,相當一部分大儒將發揚聖人之言,作為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這樣下去,豈不是會導致生產力的增長逐步停滯?
這麼想著,他又想起了秦瑱在壽春所開辦的農家子學校,不由讚歎道:
“如此說來,先生之所以在壽春開辦農家子學院,也是為之推動生產力進步?”
秦瑱見諸葛亮又理解了自己所為之事,便點頭道:
“正是如此!似吾觀之,吾觀如今盛行之道,大多誇誇其談。”
“諸多學子,隻知從他人之言而言之,學於此論,無異於空中樓閣,實無大用!”
“然則昔日武帝之時,儒生董仲舒進言‘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
“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使今人沉迷此道,吾深感為憾。”
“雖說不學儒道不知其禮,然則百家皆有其用,豈可獨尊儒術,而不學百家?”
“故吾開辦農學院,欲以此為根基,以百家之學建立新式學校,一改如今學界浮華之風!”
說實話,秦瑱現在這番話語算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身為大儒之婿,跟從大儒學了數載,以此進身。
現在卻在批判儒家先賢,還說要廢除獨尊儒術之論。
若是叫一般儒生聽到這話,說不得當場就要拔劍和他來個全武行了。
但諸葛亮作為一個兼學百家經典之人,聽著這話,卻是一陣動容道:
“學生自蒙學以來,學遍百家之言,曾於荊州學宮,聽講於各方名士。”
“然則觀其各類人士,竟無一人像先生這般為國為民,還望先生再受學生一拜!”
說著,他便再度朝著秦瑱拜了下去。
如果方才一拜是因為秦瑱解了他多年之惑的話,現在這一拜就是純粹對秦瑱個人的敬佩!
因為他知道秦瑱要做的這件事有多難!
即便是他,在聽到秦瑱建立農學院之時,都不禁搖頭。
暗道秦瑱此舉是空費力氣,若是為了人才,不如多尋幾個士族子弟以為己用,沒必要費氣費力的培養這些農家子弟。
但現在一知道緣故之後,他便是一陣動容。
明明秦瑱學究天人,掌握了國家發展的根本理論,卻因為儒家盛行其道,不能將其學說公開。
隻能選擇一個曲線救國的方式,藏著心中大誌,獨自前行。
不計個人榮利,隻為改變家國大勢!
這是何等堅毅之心?又是何等偉大之舉?
一時間,秦瑱在他心中的形象越發高大了起來!
隻覺秦瑱相比,那些名士隻是徒有虛名,遠遠配不上這等名聲!
不過孔明這個人,不僅正直,而且理智,佩服秦瑱的同時,又抬頭沉聲道:
“學生以為,先生此舉,實乃不世之偉業!”
“然則似先生此法改之,恐來日會有禍患及身!”
“須知如今儒學大行其道,先生現在隻是興建農學校,自無人反對!”
“可若是重開百家之學,則必引大儒攻訐!”
“亮自知先生行事之原由,然則似那些不明之人,隻會以先生為異類,遲早會行鏟除異己之事!”
“到了那時,恐怕便是使君信任,先生亦是獨木難支!”
而秦瑱看著諸葛亮如此提醒,便即笑道:
“此事吾自知之,所行之事,無非循序漸進!”
“如今所以告知孔明,便是欲借孔明之力助我。”
“吾欲先培養一批新學弟子,逐漸揚我新學之力。”
“待得幫手足夠多後,便可緩步推行新學之事!”
諸葛亮聽著這話,自是放下心來,他現在怕就怕秦瑱手段太過激烈,導致引起儒生大規模反抗。
但他細細一想,秦瑱如此機敏之人,憑自己便能看透家國本質,又豈會不知這些道理?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這些擔心是沒必要的!
然而想到了這裡,他便對秦瑱建議道:
“先生自有經天緯地之才,學生自無多慮。”
“然則先生欲開辦新學,卻不當無學傳世。”
“學生聞先生曾編製農學教材,何不繼續為此事,著書立說,托蔡公之名,而揚新學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