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恭提起朱標。
朱元璋的目光先是下意識黯淡了一下,旋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在某些方麵,他甚至能比標兒做得更好。”
戴思恭麵上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他跟在朱元璋身邊多年,朱元璋對朱標這個兒子,這個繼承人有多寵愛,多滿意,他再清楚不過了。
但現在,僅僅過了一晚上的時間。
陛下居然認為如今坐在乾清宮前殿,代理國政的那位未來的新帝……比已故的太子殿下要好?
簡直不可思議!
“就是這小兔崽子吧……唉……不說也罷。”提起朱允熥,朱元璋有些又愛又恨地欲言又止。
他“屍體”還在乾清宮躺著呢,這小兔崽子居然敢直呼他為“老朱”,給他氣得不輕。
還有,那“番薯藤”的事情。
說話說一半,讓他現在都還在抓心撓肝地想,那幾根藤蔓到底能做什麼天大的事情。
這特麼跟看話本子看到一半沒了,有什麼區彆?
戴思恭見朱元璋不準備說,自然也識趣地沒有問。
沉吟思索了片刻。
他有些擔憂地道:“那陛下呢?陛下放棄了今早現身的機會,徹底把這位置交給東宮三……新帝,陛下的處境是否太危險了?”
戴思恭雖是一位醫者。
但他能常年呆在朱元璋身邊,並且深得朱元璋信任也是有原因的——許多事情他比一般人看得透徹。
對於這天下至高之權力的爭奪,足以讓兄弟成仇,父子反目,更何況還有那群淮西勳貴。
“你說的不錯,所以咱不準備待在應天府了。”朱元璋道,這一點他當然早就考慮好了。
“離開應天府?”戴思恭神情恍惚了一下,有些意外。
朱元璋點了點頭:“咱去找老四。”
除了朱標,其他的皇子之中,朱元璋最滿意的還是朱棣,畢竟這些皇子之中,朱棣是最像他的。
戴思恭遲疑了一下。
一番欲言又止過後,還是忍不住開口道:“可是陛下是否想過,若是……燕王殿下起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歹心呢?”
“他敢!!”
朱元璋目光一冷。
空曠的中殿之內仿佛空氣都下降了幾個度。
縱然朱元璋已經卸下了“帝王”身份,甚至大大咧咧地坐在棺材板上,但那種仿佛天然而成一般的威壓,依舊足以令人背脊生寒。
也好在戴思恭侍奉朱元璋多年,承受能力非常人能及。
他知道,在朱元璋心裡,始終把這種“父子”、“兄弟”情分看得很重,必然是不願意聽這種話題的。
可他也不得不提這一句。
無論是以他侍奉朱元璋這麼多年,已經算得半個老友的情分,還是以天下安寧來考慮問題——他得提這一句。
戴思恭沉默下來沒有繼續說什麼。
而是定定地看著朱元璋。
洪武大帝縱然會有自己的情緒,但過後,他一定也能明白這件事情需要慎重考慮。
於朱元璋自己,是生與死的考量。
於蒼生百姓,是安寧於混亂之間的考量。
果然。
幾個呼吸的沉默過後。
朱元璋收斂了自己的怒意和嚴肅的神情,反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戴思恭,咱就喜歡你這一點,謹慎的時候也謹慎,但真正該說的話卻一定會說,所以咱才讓任亨泰走完流程之後,安排你進來一趟。”
戴思恭心頭一跳:“莫非陛下已經有了成算?”
朱元璋把已經吃空了的碗筷丟進籃子裡去。
神色之間露出一抹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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