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咱確實不願意去細想,可一旦走到了這個地步,咱也不得不想。”
“固然,咱還是相信咱的兒子是不敢動到咱頭上來的。”
“可此事關係到的,不僅僅是咱一人的性命,還有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安寧,以及咱老朱家的江山。”
“出了應天府之後,無論咱去老二、老三、老四……或者是其他哪個藩王的地界,縱然他們不敢動他們的老子,可皇權的誘惑太大,他們手底下的人,咱卻不敢擔保。”
為上位者多年,朱元璋太懂這其中的道道了。
就算藩王不敢,但在手底下人半推半就之下,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動搖。
聽到朱元璋這一番話。
戴思恭知道,朱元璋肯定已經想好了應對這些變化的後手了,不由神色一振,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
頓了頓。
朱元璋繼續道:
“無論是哪個藩王,一旦咱去了他那裡,若是他或者其下屬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無非就有兩條路。”
“第一條,便是你說的挾天子以令諸侯,打著咱這‘洪武大帝’的名頭,占據著大義的名分,可得天下大勢襄助,再憑借他們手裡的兵力與淮西武將碰一碰。”
“第二條,殺了咱嫁禍給允熥,同樣得天下大勢,同時還可聯合其他藩王以‘清君側’之名,先把允熥拉下馬,剩下的事情各憑本事。”
這一點,在他決定好自己的後路之後就想到了。
戴思恭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這正是微臣心中所擔憂的,隻是這第二點,微臣沒敢想。”
“經陛下這麼一講,微臣反而覺得陛下愈發危險了。”
“畢竟,挾天子以令諸侯無法聯合所有藩王,但若殺了陛下死無對證,所有藩王都會覺得自己有機會,會聯合在一起,就更有成功的希望。”
“隻要能想到這兩點,他們大概率會選擇後者。”
說到這裡,戴思恭不由蹙起眉頭來,臉色愈發凝沉。
朱元璋卻嗬嗬一笑。
道:“可是這兩條路,無論哪一條,他們都少不了一個必要的條件——需要大義名分,需要師出有名,需要煽動天下大勢。”
戴思恭目光一凜,似乎抓住了什麼。
但一下子又沒辦法完全猜透朱元璋的想法。
他會審時度勢不錯,但他的本職終歸還是一個醫者,一下子當然想不到那麼多。
朱元璋沒有賣關子,雙手枕著頭往身後自己的棺材上一靠:“咱讓他們抓不住大義名分便是。”
如果沒有天下大勢襄助。
這麼多能征善戰的淮西武將杵在應天府,任何一個藩王敢亂搞,都隻不過是給朱允熥一個削藩的把柄罷了。
“陛下的意思是……?”戴思恭感覺自己已經猜到了一半,心臟不由狂跳起來。
“咱會留下來兩份‘遺詔’。”
“一份放在你手上,一份放在蔣瓛手上。”
“你們兩個人,一個是咱的錦衣衛指揮使,另外一個是近身侍奉的太醫,且你戴思恭在民間更是有口皆碑。”
“他們但凡膽敢起事……”
“便由你和蔣瓛把這大義的名分給允熥!”
朱元璋眸子裡迸射出一道精光,目光之中帶著淩厲之色。
戴思恭雖然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猜測,但還是被嚇住了:“蔣指揮使和……微臣?”
他沒想到自己在太醫院謹小慎微多年,曾逃過大大小小的陪葬活動多次,臨了臨了了,居然還能攤上這檔子事兒。
朱元璋這操作當然是沒什麼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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