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蔣瓛把“遺詔”一拿出來,以那群淮西勳貴的性子,天下藩王,露頭就秒。
但問題是。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自己兜裡揣著這份“遺詔”,秦王、晉王、燕王……或者其他的誰知道了,不得千方百計把自己給暗殺了啊。
就算平安無事,若是藩王起兵了,自己顫顫巍巍拿出遺詔,卷入這天下紛亂之中,誰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看到戴思恭這副害怕的模樣,朱元璋挑了挑眉,嗤笑一聲:“要我說,你就是膽子小。”
戴思恭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敢情您老爺子是舒坦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造的什麼孽喲!」
朱元璋沒注意到他的小表情。
開口繼續道:
“咱隻需要讓老四知道,咱在應天府裡留了這一手,這就夠了,咱當然不會讓他知道是留的哪一手或者哪幾手。”
“這隻是一個威懾罷了。”
“知道咱在應天府留了後手之後,老四會知道,他膽敢輕舉妄動的話,不過是在自取滅亡,所以他不會動也不敢動。”
朱元璋靠在棺材上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嗬欠。
他手裡握著一柄劍。
你要砍他。
可以。
但你知道後果就是,這柄劍同時也一定會反砍向你!
北平,慶壽寺。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道,古樸洪厚的鐘聲回蕩在嫋嫋青煙、紅牆青瓦之間。
寺中最為矚目的,乃是建立在最高處,兩座東西比肩排列的八角密簷磚塔,一座為九層海雲塔,另一座為七層可庵塔。
此刻。
雙塔之下的廣場極為空曠。
甚至連一個灑掃的和尚、沙彌也沒有。
隻有兩道身影在廣場邊緣的欄杆旁邊,憑欄遠眺。
其中一人身上穿著一件黑色袈裟,脖子上戴著佛珠,手上還掛著一串佛珠,儼然是一副僧人打扮。
隻是這僧人眼眶呈三角狀,雖垂著眸子,依舊給人一種凶戾之意,仿佛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噬的猛虎。
站在僧人身側,目光精亮的錦袍中年男子緩緩開口:
“自從我大哥去了之後,父皇已經開始頻頻帶著朱允炆出入奉天殿、謹身殿學習國政,連早朝都許朱允炆跟隨在奉天殿儀鑾上站著,從前隻有大哥有資格站在那裡。”
“看來……道衍師父的話要落空了。”
正是常年鎮守邊塞,就藩北平的燕王,朱棣。
而他身邊被稱為“道衍師父”的僧人,正是曆史上著名的“黑衣宰相”姚廣孝。
此時為北平府慶壽寺的住持。
雖出身皇族。
但朱元璋對皇子們的教育頗為嚴苛。
所以朱棣和其他年長皇子一樣,從小不僅要讀書習字,還要接受嚴酷的訓練,十四五歲便已經可以跟隨徐達等大將上陣殺敵,洪武十三年就藩北平,拱衛大明。
他守著燕北之地,抵禦被驅逐北上的殘元帝國反撲,參與指揮大大小小戰役無數。
光是站在這裡。
就隱隱散發出殺伐氣勢。
隻不過,此時提起朱允炆的事情,朱棣雖然在故作輕鬆,但他語氣之中隱隱的落寞之意,終究無法完全被遮掩下來。
身為皇族。
同為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血脈,若說朱棣對奉天殿上的那張龍椅完全沒有興趣,那肯定是騙人的。
否則,身邊這見他第一麵,便對他“說要送他一頂白帽子,給他這個王爺戴上”的道衍和尚……
怎麼還可能待在他身邊?
白帽著王,王上加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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