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的這個時候,雲淺溪或是忙著做生意,或是推車回家準備晚飯,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地看過風景了。
天邊染上黑色卻未黑透,遲落的夕陽泛著橘色的紅,風吹麵雖寒但心情愜意又輕鬆。
雲淺溪瞧見一個小童在牆邊拿糖糕逗狗,可惜人小手短被狗輕易獲得,氣得癟嘴。不一會他娘開門出來瞧見,頓時叉起腰教訓他。
“你又給狗吃糖糕!這樣的好東西叫你糟蹋……彆跑,當心摔著!”
謝雲英也有點雀躍,想起年幼時光。
不過那會可沒糖糕喂狗,人尚沒得吃呢,倒是與小寒一起與狗搶過食。她記得很清楚,是隻肥碩的田鼠,叫姐弟倆填了腸胃,以至於接下來兩天沒吃喝的日子沒那麼難熬。
她已經很久沒想起過陳春花了。
也刻意不去想。
現在的日子很好。
她的口氣雖然有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但不妨礙雲淺溪心疼他們姐弟,大罵陳春花不當人。
謝雲英見她憤慨,不由失笑,“如今咱家也算富戶,再沒什麼不滿足的了。”
當然富戶裡亦有小大之分。
謝家不過能吃穿不缺,送小兒讀書識字,但目之所及,湖上有大戶人家的少爺帶姑娘遊船。那年輕姑娘穿著薄薄的衣衫,描眉點唇,簪花戴玉,十分好看。
隻見她與少爺調笑幾句,扭身進船抱了琵琶出來,坐於船頭彈唱。
就是那唱詞……
細聽兩句,謝雲英猛啐一口,拉著雲淺溪離開,“我道誰家夫妻好閒情,原來是富家少爺包妓子,這等曲子聽不得。”
其實還蠻好聽的。
雲淺溪心道,那女子有把好嗓子。
不過不敢說,良賤之間有壁,她要繼續留下聽曲,大姐非得跟她急。
她把注意力從湖上收回,然後發現今兒是真熱鬨,沒走多遠又看見路邊有人賣身葬父。
主角仍是個妙齡女子。
身穿素襖,頭戴白花,神情哀戚,嗓子比之湖上那個絲毫不差,哭得一聲三歎惹人憐。
謝雲英先起了惻隱之心,欲上前給她買副薄棺的銀兩,好將老父下葬,被雲淺溪拉住了。
“怎麼?”
“人家許是不缺姐姐這點錢。”
謝雲英愈發不解,雲淺溪便叫她仔細盯著裹草席的“老父”瞧。天冷難耐,露出的光腳板凍的狠了,小弧度的搓了幾下。
活得正好呢,哪需要葬?
沒多會哭聲吸引來了一位錦衣公子,女子唱念做打一番,成功得了一塊大銀錠子買厚棺,又得了一個妾室的位份,哪還記得哭?臉一抹笑的開懷。
好一出戲。
雲淺溪看得過癮,瞧見大姐臉色,頓時笑言,“都是想往好了過罷了,她這條路倒也不坑窮人。”
謝雲英搖頭歎息,“以顏色侍人,終究如無根浮萍,不得長久啊。”
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
於是也隻是如此說一句就拋到腦後,繼續逛街了。
過了橋就是菜場。
每天早晨附近的農戶漁民就會挑著菜蔬擔著魚蝦在這裡擺攤,而城裡的百姓、大戶人家的管事、酒樓夥計等人會過來采買新鮮的食材。因為人多,於是半下午至晚飯前仍有人擺攤售賣,就如此時,吆喝聲陣陣,過秤收錢忙得熱火朝天。
家裡有菜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