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偶爾一兩聲的蟲鳴,整座宅子寂靜無聲。
付文婉坐回到了床邊,一隻手拿著鏡子碎片,另一隻手握著三根長釘,娓娓道來。
“鏡子是一個男人送來的,那應該是個豔陽高照的天氣,可是他裹得嚴嚴實實,穿著一件長款的風衣不說,腳上還套著黑色長靴,帽子和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戴著眼鏡和皮手套。”
“他的樣子真的很奇怪,可是父親的客人裡奇奇怪怪的人也不少,所以那個時候誰都沒有在意這件事。”
付文婉深吸了一口氣,“那男人說,鏡子是家裡祖母的,因為有些特殊的意義不願丟棄,所以希望父親能夠為其做一個合適的鏡框,價格不是問題。”
“父親當然是接受了,他很少拒絕彆人的要求,做一些手藝活本就是他的興趣所在,興趣能成為一份活計,倒也不算是件壞事。”
林深眨了眨眼睛,“鏡子送來的時候,沒有看出問題?”
“沒有,”付文婉搖搖頭,“鏡子用報紙包著,捆了細麻繩,打開之後也隻不過是一麵邊緣有些破裂的鏡子,鏡身整體還是很完好的,所以父親就為它做了一個剛好可以遮住裂痕的鏡框。”
“隻不過……”
付文婉停頓了一下,“那個男人卻再也沒有來過,到了約定好的交貨時間,父親整整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到人,他給男人留下的地址去了兩封信,同樣是石沉大海。”
“怪事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發生的,”付文婉轉眸,目光掃過林深和顧十遠,“家裡的下人說看鏡子的時候,似乎能看到鏡中有些模糊又熟悉的影子,又或者是在夜裡,能聽到鏡子裡傳來逝去之人的說話聲。”
“我們家的下人,要麼是沒有家人的孤兒,要麼是走投無路的窮人,隻要願意乾活願意出一份力,父親就會留下他們,所以一開始覺得,是不是他們思念心切,產生了幻覺。”
“你們還挺樂觀的,”顧十遠小聲嘟囔道,“真有這種幻覺也是怪嚇人的。”
付文婉瞥了顧十遠一眼,“是啊,可是誰能想到真的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那老道呢?”林深問道,“你們現在保命的東西,不是老道留下來的嗎?”
付文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長是在鏡子送來前一年來到我家的,那時候說是路過討水喝,結果突然跟我父親聊起來,說鏡子這種東西很玄的,它既能照出人的模樣,也能夠照出一些不存於世的東西,父親的生意雖然沒有錯,但怕時間長了總會生出什麼問題。”
“所以他在離開之前留下了一袋子的銅鈴鐺和紅繩,還教了父親如何畫符,說是如果出了問題這些東西可解燃眉之急。”
顧十遠往林深旁邊一湊,小聲說道“確實也就隻解了燃眉之急,現在困在小樓裡哪兒也去不了。”
林深拍了顧十遠的手臂一下,低聲回道“少說兩句吧,算我求你了。”
“後來——”付文婉拖了一個長音,“宅子裡的下人開始消失,不過有的會又突然回來,有的徹底不知道去哪兒了,可是回來那幾個人樣子都怪怪的,說話語氣明明很自然,臉上卻像是木偶一樣沒有表情。”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們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父親開始把自己關到工作間裡,整天敲敲打打不知道在乾什麼,雖然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是在做那些長釘。”
付文婉捏著長釘看了看,“道長留下來的符紙他全都做了長釘,滿滿的一袋,他決定找個沒有人的角落,將那麵有問題的鏡子徹底毀掉。”
“可是他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又或者說太低估那麵鏡子了,第一錘下去,長釘的尖頭就被砸扁了,費了很大勁才將鏡子的一個角給砸了下來,然後它就出現了,從鏡子裡……”
付文婉說到這裡,睜圓了眼睛。
就好像現在她的眼前,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幕。
“那雙眼睛,和送鏡子來的男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