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曹操,字孟德!
曹昂跟隨夏侯惇來到軍營內的地牢。
軍營內隨時都要處置違反軍紀的軍兵,所以也設有牢獄。
他們沿著向下的台階一路下行,空氣中潮濕陰冷,混雜著惡臭與血腥氣,耳中不時傳來慘叫聲,雖然前麵有軍兵打著火把,但是能看到的區域依然有限。
夏侯惇見曹昂捂著鼻子,微微一笑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可以命人把那卞秉押出去。”
“無妨,”曹昂道“我也沒有那般嬌氣。”
“那倒也是,”夏侯惇笑道“你都在戰場上廝殺了那麼久,該有的場麵也都見過,不再是從前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公子了。”
說話間,兩人來到地底的一座牢房裡。
隻見對麵十字架上綁了一個渾身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人。
那人披頭散發,腦袋低垂,顯然已經暈了過去。
旁邊有個乾瘦的軍兵,手中拿著一支皮鞭,見到夏侯惇連忙施禮道“見過將軍,這廝受刑不過,又暈過去了。”
“這是第幾次了?”夏侯惇冷聲問道。
“第八次了,”那軍兵咬了咬牙道“此人也當真骨頭硬,就剩一口氣了,依然不肯招認。”
“把他弄醒,”夏侯惇吩咐。
那軍兵端來一盆涼水,照著卞秉迎頭澆了過去。
卞秉微微動了動,慢慢抬起頭,仔細辨認出了曹昂。
他作為卞氏的弟弟,有許多見到曹昂的機會。
“大……公子,”卞秉有氣無力的道“我……怎麼會……殺你呢……我從來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曹氏之事……”
“可那王旦畢竟是你家臣,”曹昂道。
“王旦……他是個大活人,想做什麼,我無法左右……但我敢保證他所作所為,絕非受我指使。”
“那人在你府上多久了。”
“也有……十幾年了吧,隻不過一個月前……突然失蹤了,為此我還派人去許縣縣衙報過案。”
“他在你府上可還有其他親人?”
“沒有了。”
“他失蹤之前,可有什麼異常?”
“沒有發現,他平常為人和氣,能說會道,彆人都覺得他還不錯,所以失蹤之後,大家還覺得很可惜。”
曹昂又問了幾句,然後跟夏侯惇出了地牢。
離開那陰暗逼仄的環境,重新見到陽光之後,曹昂使勁吸了幾口,感覺外麵的空氣都是甜的。
“夏侯叔父,你查沒查過縣衙,看看這卞秉是否在說謊?”曹昂問道。
夏侯惇愣了愣神,搖頭道“沒有。”
曹昂苦笑了一下,看來這位夏侯叔父認定卞秉是凶手,便一門心思用刑了,根本沒想其他。
可對曹昂來說,殺不殺卞秉倒在其次,他隻想知道,真正想要殺他的人是誰。
“把滿寵叫來問一問吧,”曹昂道。
“你難道真的相信卞秉是無辜的?”夏侯惇不解的問。
曹昂搖了搖頭道;“總要查過之後才知道。”
夏侯惇點了點頭,隨即派人去傳許縣縣令滿寵。
不多時,滿寵便急匆匆來到了軍營,施禮道“下官滿寵,見過大公子,見過夏侯將軍。”
這滿寵三十多歲的年紀,頜下蓄著短須,眼睛射出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這可是史上有名的酷吏,囚犯落到他手裡,不死也會剝層皮。
隻不過他在曹昂和夏侯惇麵前態度卻異常謙恭。
“聽說一個月前有一樁失蹤案,不知你可知道?”曹昂問道。
滿寵脫口而出道“回大公子,近兩個月內,縣衙共收到失蹤報案九起。
其中有五起均已破獲,剩餘四起報案人分彆姓吳、馬、卞、何,不知大公子所問的是哪一起?”
曹昂聽了心中不由暗暗吃驚,他怕滿寵有所防備,所以故意問的模棱兩可,沒想到此人竟然有如此記憶力,對案情了如指掌。
“就是姓卞的那一起,”曹昂道。
“回大公子,”滿寵道“那是卞府管家報案,說他們家有個門客突然失蹤了,那門客的名字好像叫王旦。”
“這案子你查過了麼?”
“查過,那王旦平常性情溫和,從未與人起過爭執,隻不過在兩個月前,他曾出入過宋氏賭坊,據說還欠了賭坊不少債。”
“據說?”曹昂不悅道“我本以為你許縣令是儘職儘責之人,沒想到也不過如此。
這種事為何不直接去賭坊查問,反而要信道聽途說之語。”
“這……”滿寵臉上露出尷尬之色,囁喏道“下官派人去查了……
可是大公子有所不知,那宋氏賭坊下官得罪不起。
下官派去的衙役全被他們給趕出來了。”
“這是誰家的產業,竟如此放肆?”曹昂皺了皺眉。
滿寵道“那宋氏賭坊東家,乃是子廉將軍的門客,所以那賭坊,其實是子廉將軍的。”
曹昂深吸了一口氣,他從小就知道,曹洪善於做生意,也是諸位長輩中最有錢的,沒想到這剛剛搬來許都不久,他連賭坊都開起來了。
“此事乾係重大,立即派人包圍賭坊,任何人都不準放過,”曹昂命令道。
如果王旦的失蹤,跟賭債有關係,那麼賭坊便有重大嫌疑。
從這方麵順藤摸瓜,就能找到真正想要謀害他之人。
聽了曹昂這命令,滿寵微微一愣。
夏侯惇當即沉著臉道“怎麼,難道你懼怕子廉,就不怕大公子麼?
再說,有大公子給你撐腰,你又有什麼可怕的?”
“諾!”滿寵硬著頭皮答應。
……
曹氏內宅,曹嵩躺在床榻上,臉色蠟黃,額頭敷著一塊濕布,有氣無力的拍著榻沿對床榻前麵的曹操道“那卞家人還活著麼?”
曹操猶豫了片刻,答道“是。”
曹嵩語調驟然升高,“為什麼還不殺?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難道你還想包庇那卞氏不成?
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咳咳……”
曹嵩說著開始劇烈咳嗽了起來。
他歲數本來已經不小,體質比較弱,又聽到寶貝大孫差點被人襲殺,而兒子卻遲遲不肯處置凶手,當即氣的一病不起了。
“兒子不敢,”曹操連忙上前伸手給父親順氣。
曹嵩一把把曹操的手打開,怒道“彆碰我,用不著你在這裡假惺惺。
十幾年前你為了那卞氏,能把我差點氣死。
如今又是為了那卞氏,你就徹底把我氣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