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兩家的親事還沒談成,就引發了楚國跟魏國的戰爭。
對此,平輿君熊琥亦有些遺憾。
就像泌陽君熊啟所說的,楚國跟魏國的戰爭,來得實在太早了,最好在再等個十年二十年,等到他們這輩人入土,那就——不管他們這一輩的事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儘力而為吧,我想對麵那些人,也是不會對咱們手下留情的。”平輿君熊琥笑著說道。
泌陽君熊啟點了點頭。
說來也奇怪,無論是平輿君熊琥也好、泌陽君熊啟也罷,似乎對即將爆發的戰爭都不是很擔心。
或許他們心中都有各自的小心思,誰讓他們跟魏國商水郡那些人,確實是熟得不得了呢。
“說起來,這場仗該怎麼打?”
在彼此閒聊了一陣後,泌陽君熊啟終於將話題往正事上領。
見此,平輿君熊琥也不再說笑,將地圖平鋪在一張桌案上,對泌陽君熊啟說道:“商水邑,你我都清楚是怎麼個情況。……魏軍的兵力部署,無非就是商水、圍城、汾陘塞三地,還有一個陽翟王趙璟的陽翟……汾陘塞那邊,易守難攻,並非開戰的好去處,我建議,我打商水、圍城,你打陽翟。”
“陽翟啊……”
泌陽君熊啟沉吟了片刻。
不得不說,由於往年商水郡跟平輿邑的走私與商貿互通,彼此的底細其實早就莫得差不多了,問題是,即便清楚得知魏軍的兵力部署,也不見得能夠占什麼便宜。
就像汾陘塞,它坐落於魏國、楚國、巴黔三地的要道,但這座要塞位於險惡、易守難攻,當年泌陽君熊啟打了幾個月,非但沒有攻陷汾陘塞,還被當時駐守在汾陘塞的魏將徐殷給擊破了。
「圍城」亦是如此,它位於汾陘塞與商水之間,倘若能攻陷這座要塞,便可有效截斷汾陘塞跟商水縣的聯係,但問題是,商水軍在圍城經營了十幾年,將圍城打造地固若金湯、並不遜色汾陘塞,哪裡是那麼好容易攻克的?
“要不,試試偷襲許縣?”
泌陽君熊啟想了想,建議道。
據他所知,許縣乃是這道商水防線的重要後方糧倉,維係著汾陘塞、圍城以及兩者相鄰長城駐軍的糧草供應,雖說攻陷許縣並不能完全切斷商水防線的糧道——因為商水縣本身就建造有許多個為了戰爭為設的大型糧倉——但卻能有效地給魏軍的糧道增加負擔。
“唔——”
平輿君熊琥沉思了片刻,覺得此計倒也可以嘗試看看。
反正最糟糕的結果無非就是失敗嘛,折損些兵力算什麼。
之後兩日,平輿君熊琥依舊留在上蔡,與泌陽君熊啟一同等待著「高陵君熊襄」等楚西熊氏邑君的到來。
大概四五日,待等楚西熊氏的邑君們陸陸續續在上蔡集結兵力之後,楚軍終於開始有所行動,朝著魏國邁進。
按照平輿君熊琥的戰略部署,由「沘陽君熊平」率先佯攻圍城、吸引魏軍的注意。
接到命令後,沘陽君熊平率領著他麾下大概三萬餘兵力,朝著商水郡的圍城而去。
圍城的守將,乃是魏國老將巫馬焦,即當年降服於魏公子潤的第一批楚國將領之一,不過在二十年後的如今,巫馬焦早已將自己視為了一名魏人。
二月十六日,遊蕩在圍城一帶的商水士卒,打探到了楚軍來襲的消息,即刻稟告守將巫馬焦。
不可否認,巫馬焦智略平平不如翟璜、孫叔軻,武力亦平平遠不如伍忌,隻不過是中人之姿。
說得難聽點,他與穀梁崴,不過就是當年魏公子潤為了招降楚國將領的‘千金馬骨’而已,可話說回來,他也懂得知遇之恩。
他很清楚,以他的能力,若非是幸運地撞見了魏公子潤,可能他終此一生,也堪堪隻是一個楚國的兩千人將而已,連三千人將都夠嗆,又如何有幸能像眼下這般,手握數千兵權、而且還有幸獲得了魏國的勳貴地位,勉勉強強也擠入了魏國貴族階級的範疇。
是故當得知「沘陽君熊平」來攻打圍城時,巫馬焦暗暗提醒自己,必須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勝仗,來報答當今魏王趙潤的知遇之恩——順便嘛,憑這軍功再讓自己能提一提爵位,最好弄個能世襲的封邑,留給自己的兒孫。
一想到封邑,這位早已年過五旬的老將,就感覺心頭火熱,當即就帶著長子巫馬暉,兵出圍城,準備在汝水上遊阻擊「沘陽君熊平」的軍隊。
商水邑,乃是青鴉眾的老巢,在這片地域想要瞞過青鴉眾的耳目,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彆看「沘陽君熊平」的行軍路線還算隱秘,可待等他抵達汝水上遊時,巫馬焦、巫馬暉父子二人的軍隊,早就在河對岸嚴正以待了。
當時,沘陽君熊平麾下有兩三萬士卒,而魏將巫馬焦卻僅僅隻帶了五千士卒,但這場渡河之戰,最終卻以魏方的全麵勝利而告終。
這也難怪,畢竟沘陽君熊平麾下雖然有兩三萬之眾,但其中最起碼七八成隻是糧募兵——這種連雜牌軍都談不上的烏合之眾,在魏軍麵前能發揮什麼作用?
僅僅幾輪弓弩齊射,魏將巫馬焦麾下的圍城軍,就打地對岸的楚軍奔走潰散、狼狽而逃。
看著河對岸一片混亂的楚軍,巫馬焦暗暗搖頭。
他覺得,縱使時隔二十年,楚國還是這麼不長進,似糧募兵這種簡直就跟農民兵似的烏合之眾,到了真正的戰場能有什麼作用?
尤其是在兩軍相隔著一條河流的情況下,彆說兩三萬,就算是翻個幾倍的兵力,巫馬焦也有十足的信心將其阻擋在汝水對岸,不得寸進。
當然,作為楚國出身的將領,巫馬焦也非常了解楚國的戰爭方式。
彆看他今日擊退了沘陽君熊平的軍隊,射死了不少後者麾下的糧募兵,但事實上,這對沘陽君熊平幾乎沒有什麼損失——楚國多的是壯丁。
反而是他魏軍這邊,為了阻擊沘陽君熊平的軍隊,消耗了不少弩矢與弓矢。
『看來,擒賊還需先擒王。』
看著河對岸那麵敗走的「沘陽君」的旗幟,巫馬焦暗自想道。
於是乎,巫馬焦故意裝出一副打了勝仗得意洋洋的樣子,興高采烈地率軍返回圍城,同時派人聯絡當地的青鴉眾,請他們對岸楚軍的一舉一動。
他覺得,沘陽君熊平今日吃了一場敗仗,很有可能會在夜裡嘗試偷渡汝水。
正如巫馬焦所猜測的,白晝裡的這場失利,沘陽君熊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楚國的糧募兵對上魏國的軍隊,哪怕是魏國的地方軍隊,又能有幾分勝算?
糧募兵的優勢,從來都是人海戰術,在無法體現這個優勢的戰場,他們被魏軍打爆,實在是太正常了。
唯一讓沘陽君熊平感到意外的,隻是魏軍的反應,他自認為他麾下軍隊的行軍路線已經足夠隱秘,卻不曾想,還是被魏軍給逮到了。
『試試在夜間偷渡吧……』
在得知巫馬焦的軍隊在打了勝仗後興高采烈地撤退,沘陽君熊平心下暗暗想道。
當日夜半,沘陽君熊平命麾下將領陳喜率軍偷渡汝水。
不得不說,似偷襲這種戰術,還真不是糧募兵這種烏合之眾能玩得轉的,這不,在渡河的時候,沘陽軍這邊弄出了很大的動靜,這非但讓沘陽君熊平暗暗著急,就連在汝水對岸準備埋伏這支楚軍的巫馬焦、巫馬暉父子,也是暗暗著急,生怕這支楚軍見勢不妙,放棄了渡河,讓他們白白在埋伏點苦守一晚上。
好在沘陽君熊平最終還是沒有放棄渡河,但遺憾的是,由於麾下士卒在渡河時弄出了很大動靜,沘陽君熊平考慮到很有可能被魏軍察覺,他自己也就沒敢渡河,隻是佇馬在河岸附近,遙遙看著己方軍隊。
這讓巫馬焦最終也沒能逮到沘陽君熊平這條大魚,倒是他的兒子巫馬暉,在發動伏擊後趁著楚軍慌亂之際,用手弩射中了沘陽君熊平麾下的將領陳喜,旋即斬殺了後者,在功績冊上添了一筆軍功。
次日的下午,平輿君熊琥便收到了沘陽君熊平的戰報,得知這場戰事的結果。
不過就跟沘陽君熊平一樣,熊琥也並不在意這些許失利,很簡潔地通過傳令兵道:“叫沘陽君先立營寨,隨後繼續進攻圍城,對商水施加壓力。”
說罷,他繼續率領軍隊朝著商水縣方向而去。
一日後,待等他率領軍隊即將靠近商水縣時,他忽然收到了前方斥候傳來的消息:“前方發現數個魏軍營寨!”
得知此事後,平輿君熊琥立刻下令全軍停止前進,隨即,他登上附近一座丘陵,登高眺望北方。
商水縣,位於潁水河係衝刷而成的平原地帶,因此,這一帶地勢平坦,除了有幾條河流阻隔,其實並沒有什麼天險可守。
也正是這個原因,在商水縣南側的平原地形上,魏國建立了數個相隔約十裡左右的營寨,彼此相望互守,形成掎角之勢。
但平輿君熊琥卻很清楚,商水縣的防禦力度,怕是整條商水防線中最強的一處,因為這裡駐紮著一支二十年來未嘗一敗的軍隊「商水軍」,以及他軍中糧募兵的最大天敵,「商水遊馬」。
回頭看了一眼己方那黑壓壓的十幾萬大軍,再看一眼遠處那比鄰而設的幾座豎立著「商水」字樣的魏營,平輿君熊琥長長吐了口氣,麵色無比的凝重。
儘管明知己方在兵力上占據絕對上風,但說實話,他對這場仗並沒有多大的把握。
“儘力而為吧……”
他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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