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殿中隱約傳來幾聲稍顯粗重的呼吸,隨之一股風暴從幕後竄出,卷過神無幽鸞手中的玉盒。
馬上,黑暗之中傳來一個帶著些許顫音的嘶吼:“完整的……黑曜祓邪晶!”
“是!”神無幽鸞立刻道:“這些年,我等尋遍六神國,所能找到的黑曜祓邪晶皆有殘缺。而此次,無憶深入霧海之時,竟偶遇一隻半神黑曜獸。”
黑曜獸非玄獸被淵塵侵蝕後所化的淵獸,而是由淵塵直接凝化的純粹淵獸,隻出沒於霧海深處,存在極少,亦比同境的普通淵獸可怕的多。
而黑曜祓邪晶,隻可能凝結於高等黑曜獸的體內。
“無憶此次曆練,本已三倍達成尊上所予的目標。但為此黑曜獸,她繼續留於霧海深處。”
“以無憶的修為,隻能勉強對付此黑曜獸。但若是出手太重,恐損其體內淵晶,若是留手,無異置自身於險地……無憶與其周旋整整半月,傷重十數次,方將之擊敗。”
神無幽鸞感慨道:“或許是無憶的赤誠之心所至,這隻黑曜獸體內不僅有著黑曜祓邪晶,還完整無暇。”
“我找到無憶時,她剛剛取得此晶,卻一身傷重。她恐重傷之身難防意外,便將黑曜祓邪晶交予我手。方才剛將她帶回,她又顧不得傷勢,急著來向你請罪。”
回應她的,唯有壓心的死寂。
她稍稍抬首,隻好繼續道:“如此,【秘典】上記載的六種異寶,已得其四,距離尊上重見光明之日,已是近在咫尺。”
黑曜祓邪晶的氣息消失,顯然已是被無明神尊收起。
“既如此,還不速加派奴人,遍尋剩下的兩件異寶。”
沒有讚許,沒有嘉獎,她的語調,依舊冰寒刺骨。
“是。”神無幽鸞應聲,她退後一步,眉宇微現掙紮後,還是說道:“尊上,無憶此次遲歸,皆是為此黑曜祓邪晶。此前所尋到的三件異寶,無憶亦是為之一次次不惜以命相搏,當真是視尊上安危遠勝自己的性命……”
“你在替她說話?”
沙啞冷淡的聲音,卻是讓神無幽鸞心中的不安陡然放大:“不,幽鸞隻是……”
“混賬東西!”
幕布分開,一道氣浪狠狠扇在神無幽鸞的臉上。
死寂的神殿,響起顴骨斷裂的聲音。
“本尊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而不聽話的下一步,就是背叛!無論是何原因,都不可饒恕!”
神無幽鸞顫栗著起身,她跪倒在地,不敢去管臉上的傷勢:“尊上息怒,是幽鸞多嘴妄言。”
“滾下去。告知無憶,禁閉於己殿,不得踏出半步!”
“是。”神無幽鸞緩步後退,又想起什麼,停步道:“尊上,幽鸞還有一事稟報。如今霧海和周邊諸界皆傳,霧海之中出現了一個自稱‘霧皇’之人……”
“此等宵小之事也來告予本尊!?速滾!”
神無幽鸞再不敢多言,告退而下。
她走出之時,一直深埋著頭顱,不敢抬起……因為她害怕自己稍有抬頭,會有可能被無明神尊那可怕的感知觸及到她深埋於眼眸極深處的恨意。
神殿恢複了死寂。
但沒過多久,黑色的幕布之後,再次傳來黑曜祓邪晶的氣息。
一隻乾枯的手掌觸碰在這枚閃耀著黑曜光華的淵晶上,一次又一次,近乎貪婪的摩挲著。
而她的手邊,安靜的躺著一部厚重的【秘典】,上麵升騰著繚繞的淵塵。
回到自己的寢殿,同樣的陰暗冷寂。她雖為永夜神女,但身畔無人陪侍。
她步履緩慢,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均勻的仿佛經過了極其嚴苛的測量。
須臾,她止步於一麵銅鏡前,借著暗淡的微光,默然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
我的天賦,勝過所有所見之人。
我的心魂,不願居任何人之下。
我的心機,可以如此瘋狂……
這樣一個人,為何此世卻尋不到任何我的過往。
以及……
她抬起手來,纖指如玉,隻是這玉琢般的指尖之處,竟分明……
有一圈淡淡的淵塵在環繞。
我為何竟能……駕馭淵塵……
殿門之外,一個熟悉的氣息在臨近,隨之響起了氣息主人的聲音:“無憶,我可以進來嗎?”
指尖的淵塵無聲消散,無波的麵頰染上了一抹重傷後的虛弱和些許的心傷:“幽鸞姑姑請進。”
神無幽鸞踏入,快步來到神無憶身前,她的氣息溫和掃過,稍稍放下心來,勸慰道:“無憶,尊上讓我告知於你,罰你在此禁足三個月。”
“啊?”神無憶抬眸,臉上是一抹訝色:“這……就是母神的責罰?”
“對。”神無幽鸞點頭,嘴角傾起一抹淡笑:“尊上雖怒,但你對尊上的赤誠,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尊上也心知肚明。隻是尊上到底是不容背叛與忤逆,方有此罰。”
神無憶唇瓣輕抿,用了好一會兒才壓抑住情緒,輕聲道:“母神對無憶之恩,無憶十世都難以報還。隻要母神能消氣,無憶受再重的責罰都好。”
“傻孩子。”神無幽鸞拍了拍神無憶的手臂:“尊上之言已帶到,你好好療傷修養,我便不打擾了。”
她轉過身,眼底晃過一抹心疼與複雜。
……
臨近折天神國,淵塵的濃度極速下降。
遙遙看去,一個巨大的屏障仿佛從蒼穹罩下,覆住了整個龐大的國域,將內外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神國的隔絕屏障和諸多生地的截然不同。因為那是由真神之力所築,幾乎能完美隔絕淵塵,讓神國境內的淵塵稀薄到近乎可以忽略。
雲澈駐足遠望,發出著各種初見神國時該有的驚歎。
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們便可到達折天神國。
隻是一旦麵對現實,之後的一切便都落入不可控之中。畫彩璃拉著他繞來繞去,直到臨近與父神約定回歸神國的最後期限,她才不得不歸於此處。
再熟悉不過的故土,她卻有了此生第一次的情怯。
“怕不怕?”她轉身,眸光盈盈的看著身側這個她已決意相附此生的男子。
“有一點。”雲澈用還算平靜的聲音回答。
“我也是。”畫彩璃逐漸握緊雲澈的手,感知著來自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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