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江雪翎那麼恬靜柔弱,也不像江斯蘅俊美至妖邪陰翳的程度,
他更不像江孤昀那麼清冷涼薄,孤高自潔。
但這人卻又好似雲卷雲舒,有種輕描淡寫間的鬆弛灑脫。
隻是言卿一看這人就皺了皺眉。
“他傷得很重?”
方才一進門,除了那些熏香外,更是嗅見一股子猶如腐肉流膿,血肉腐敗的潰爛氣息。
就好似一株玉蘭沉入血肉苦弱的肮臟泥沼。
並且如今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人麵若薄紙,蒼白至極,清雋俊逸的麵容已無半分血色,反而隻剩一片灰慘衰敗的氣息。
江雪翎走在她身後,見此長籲口氣,“五哥……之前在刑獄,確實傷得不輕。”
一針定生死,針入定命穴,是為定住住這條命。
哪怕成了一個活死人,可是好歹,好歹一息尚存,好歹,還活著。
…
他聽見雨聲。
他聽見刑獄陰冷的風。
他聽見二哥悲痛之下宛若聲嘶力竭的嘶吼。
“為什麼!為什麼!??”
他聽見二哥猶若泣血,聲聲撕心裂肺的沙啞低吼。
江雋意想,這人世間從不美好,隻是因為一些人,一些事,而使這個並不美好的人世,多少帶上幾分美好的模樣。
就好似從前的二哥,也好似大哥,好似三哥他們,像他們所有人。
隻是這有些難辦了。
他師從於隱世神醫廖先生,那位廖先生名叫廖豔輝。
但數月之前,師父突然一走了之,走時也很匆忙。
對外謊稱雲遊,但恐怕是因為出了什麼急事。臨走前甚至沒來得及同任何人道彆,就連葉藥童他們也隻是在翌日清晨,才在師父房中發現一封簡短的留信而已。
他其實能聽見,也能夠感知,隻是他無法蘇醒過來。
日子是漫長的,天亮又天黑,晝夜交替間,六兒來了,四哥也來了,
家裡似乎出了不少事,似乎全是與那位妻主有關。
江雋意或許並不如兄長那般多智,但也並非毫無可取之處。
除了那一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得儘了廖先生真傳,甚至連廖先生都要甘拜下風的醫術之外,便是那份從容,溫和,豁達也灑脫。
千人萬事心頭過,但許是身為醫者懸壺救世,見慣了生生死死,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跡的實在太少太少。
他或許是整個江家,整個江氏宗族,活得最輕鬆的一個,也是最看淡生死的一個。
所謂生死,恐怕是這天底下最為公平,也最為平等的一件事。
不論貧窮富貴,不論妻貴夫賤,不論有怎樣的出身來曆,是權勢滔天也好,是卑微苟活也罷,但來這人世走一遭,總是難逃一死。
誠然像他們這些夫侍,猶如身處煉獄,可那些妻主娘子們,難道當真就能比他們好多少?
若說事事順心,處處如意?
也不儘然。
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