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萱亦是驚魂未定,胸脯劇烈起伏,卻強撐著鎮定,抬眼望向鉛灰色蒼穹,暴雨如注,絲毫沒有停歇跡象,那攥著船篷支柱的手,因用力過度指節泛白。
雨下了很久很久,天色完全陰沉了下來,濃稠如墨,鉛灰色雲層似要沉甸甸地墜到河麵,將這通天河上的木船狠狠壓入水底。
狂風依舊呼嘯,如千萬頭失控的野獸,嘶吼著橫衝直撞,那豆大的雨點被裹挾其中,似暗器般“劈裡啪啦”地砸向木船,船篷已多處破損,雨水肆意灌進,在船板上汪成“水潭”,木船於驚濤駭浪裡愈發飄搖,恰似深秋殘葉,隨時可能被洪流吞沒。
忽然,一道落雷猛地落下,恰似一道猙獰的銀白利劍,刹那間劈開墨黑蒼穹,照得河麵一片慘白,緊接著“哢嚓”一聲巨響,仿若天崩地裂,震得人耳鼓生疼。
楚萱嚇得花容失色,下意識地捂住耳朵,身體猛地一縮,差點癱倒在地,
狸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落雷驚得“媽呀”一聲尖叫,鬆開了一直揪著楚萱衣角的手。
擺渡老翁見那落雷驚得天地失色、眾人惶然,他在船篷下一處隱蔽角落,伸手摸索出一盞舊燈。
那燈身古樸,青銅質地泛著暗沉光澤,燈盞邊緣鐫刻著幾道簡易紋路,仿若歲月留下的神秘符號,訴說往昔行船的諸多故事。
燈罩上積著薄灰,被雨水一衝,淌出幾道泥汙痕跡。
老翁雙手雖已年邁而顫抖,卻麻利地擦拭燈身一番,而後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噗”地一吹,微弱火星亮起,在風雨肆虐下頑強閃爍。
他小心翼翼湊近燈芯,那火苗舔舐燈芯片刻,終燃起豆大光亮,於墨黑風雨裡顫顫巍巍,似隨時會被吹滅。
老翁趕忙起身,在船身劇烈搖晃中踉蹌著邁向船頭,尋得一根稍顯筆直的竹竿,將燈穩穩懸掛其上。
刹那間,那昏黃燈光破開周遭黑暗,光暈在風雨中氤氳成一團暖黃,似在與狂暴天地“劃界”。
燈光映照著船頭激濺而起的浪花,晶瑩水珠閃爍如細碎珍珠,又被勁風裹挾四散。
船篷下,瑾瑜抬眸瞥了眼那高懸的燈,神色未起波瀾,旋即又垂目緊盯釣竿,手中竹竿依舊沉穩,魚線在風雨與雷光交織下,繃得筆直。
狸花沉凝問道“他此舉何意?”
瑾瑜肅然道“此燈乃特殊法寶,若有妖邪臨近,此燈便會變色。”
狸花聽聞瑾瑜所言,眼睛瞪得溜圓,滿是好奇與驚詫,忙從船篷角落探出腦袋,雨水順著發梢成串滑落,濺濕了身前一片船板。
她顧不上擦拭臉上的水漬,手指向船頭那盞在風雨中飄搖、光暈昏黃的燈,提高了音量問道“真有這般神奇?這看著普普通通的老燈,竟還是個法寶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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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間,既有疑慮,又藏不住躍躍欲試的興奮,身子還因船身晃動左搖右擺,活像個在蹺蹺板上急切求知的孩童。
瑾瑜神色淡然,仿若對這風雨、對船頭燈事都置身事外,唯有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淺弧,似在哂笑狸花少見多怪。
他目光仍落在釣竿與河麵之間,手中穩穩握著竹竿,不緊不慢地開口“莫小瞧了它,這通天河藏汙納垢,魚精水怪、邪祟鬼魅常隱匿其中,尋常時日,它們蟄伏不出,可今日這場狂暴風雨,正是妖邪借機滋事的好時機。這燈,便是老船夫的‘守船靈物’,一旦妖邪近身,燈光由黃轉赤,恰似警示烽火,屆時,可就有一場‘硬仗’要打咯。”
說罷,他輕彈了下竹竿,魚線在風雨裡微顫,似在呼應他言語中的篤定,整個人透著洞若觀火、胸有成竹的沉穩,絲毫不為周遭驚濤駭浪、電閃雷鳴所動。
楚萱被這風雨折騰得麵色慘白,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聽到瑾瑜與狸花的對話,目光滿是狐疑與不安,她艱難地挪了挪身子,靠近狸花,扯著嗓子在風雨的喧囂中問道“那玩意兒真的有用嗎?”
狸花皺了皺鼻子,滿臉的玩世不恭,可那微顫的語調還是泄露了心底的忐忑,她聳了聳肩,提高音量回道“鬼知道真的假的呢!瞧著是神神秘秘的,可誰曉得是不是瑾瑜拿來安咱心的。”
說著,她抬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眼睛卻始終盯著船頭那盞燈,身子隨著船身搖晃,腳下踉蹌,差點摔進船板的積水裡。
此時,一個巨浪猛地拍來,木船被高高拋起,又狠狠砸下,船身“嘎吱”作響,似要散架一般。
狸花一個趔趄,忙伸手抓住楚萱胳膊,兩人相互扶持才勉強穩住。
楚萱嚇得緊閉雙眼,心口突突直跳,待船稍穩,才戰戰兢兢地睜眼,望向那燈,喃喃道“但願它真能管用,不然這鬼天氣,再加上妖邪作祟,咱們怕是要命喪此處了。”
狸花咽了口唾沫,強裝鎮定,嘴角擠出一絲笑意“怕啥,不是還有瑾瑜那呆子在這兒釣魚嘛,說不定他真能釣出個大神通的家夥,把這風雨、妖邪一並給收拾咯。”
話雖如此,目光瞥向河麵時,還是閃過一絲憂慮,那滔滔白浪翻湧,黑沉沉的水下仿若藏著無數雙窺視的眼睛,未知且可怖,風雨依舊呼嘯,似在嘲笑眾人的渺小與無助。
正說著,前方河麵驟然湧起黑色的霧,那霧來得迅猛又詭異,好似墨汁傾倒入水,須臾間便彌漫開來,濃稠厚重,遮天蔽日。
周遭景致瞬間被吞噬,世界仿若隻剩這方寸木船,以及船周那無儘的死寂墨黑,風雨聲在霧中似被放大,又似被消弭,嘈雜卻又縹緲,寒意順著霧氣絲絲縷縷滲進眾人衣衫。
楚萱打了個哆嗦,抱緊雙臂,聲音帶著幾分乾澀與無奈輕歎道“這鬼天氣,霧都來了,這下可好,路都瞧不見,更不知要在這險境裡折騰多久了。”
她雙眼滿是憂慮,望向船頭那盞燈,像是抓住最後一絲希望,慶幸它還辟出一小片暖黃光暈,光暈邊緣,霧氣似被一道無形之牆阻隔,翻湧卻不得侵入。
狸花撇撇嘴,抬手撥了撥被霧氣打濕、黏在額頭的發絲,故作鎮定道“嘿,起碼這老燈還沒掉鏈子,不然真成睜眼瞎,在這霧裡瞎撞咯。”
話雖輕鬆,可目光不時掃向河麵,隱有不安,腳下也不自覺湊近楚萱,似想從同伴那尋得些許慰藉。
擺渡老翁眉頭緊皺,手中船槳緊攥,邊努力把控方向,邊喃喃自語“怪哉,這般邪性的霧,多年行船少見呐,怕是河裡不安分的東西在搗鬼。”
風雨吹打在他蓑衣上,啪啪作響,他身子微微前傾,試圖借昏黃燈光,辨清前路,每一次劃槳都謹慎萬分,可木船仍在浪尖與霧中飄搖,方向難明。
瑾瑜抬眸瞥了眼大霧,神色依舊冷峻,手中釣竿不晃分毫,仿若外界變故不過是尋常插曲。
他輕啟雙唇,平靜道“霧起妖至,燈未變色,說明邪祟尚在暗處窺探,未敢輕舉妄動。”
說罷,又垂眸專注河麵,魚線在霧中緊繃,似連著那不可知的神秘,他周身氣息沉穩,似一座在風暴濃霧裡巋然不動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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