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黯,彤雲仿若墨染,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於皇宮之中。皇宮禦道之上,氣氛肅殺凝重,恰似修羅戰場。此禦道長兩百八十五丈,寬一百五十八丈,然數萬人擁塞於此,本甚寬敞之地,此刻亦水泄不通。
三萬羽林衛,皆著白盔白甲,跨白馬,持白槊,麵覆白麵具,宛如天降神兵,森寒之氣攝人心魄,於這大雪紛飛之際,更顯神勇非凡。與之對峙者,乃兩萬五千龍驤衛,紅衣似火,佩刀在側,個個亦是武藝高強。
羽林衛大將軍包毅,端坐於白馬之上,身姿偉岸,猶如山嶽聳立。待見龍驤衛已架設諸多拒馬,恐難衝擊入宮,隻見他目光如炬,振臂高呼“此禦街狹窄,馬難馳騁,兒郎們,下馬步戰!”
言罷,率先翻身下馬,動作利落至極,恰似蒼鷹撲兔。
眾羽林衛聞令,齊刷刷躍下戰馬,人人舞動手中馬槊,槊尖寒光閃爍,似能撕裂這漫天風雪。包毅身先士卒,白甲於雪地之中更顯奪目。他大喝一聲,如雷霆乍響,馬槊揮舞,恰似蛟龍出海,勢不可擋。槊鋒所及之處,龍驤衛紛紛避讓,竟無人能攖其鋒。
隻見他左突右衝,每一步皆沉穩有力,每一次揮槊都帶著千鈞之力。馬槊在其手中,仿若活物一般,時而挑飛敵人長刀,時而直刺敵之要害。羽林衛將士受其鼓舞,士氣大振,齊聲呐喊,聲震雲霄,手中馬槊亦是銳不可當,步步緊逼龍驤衛。
包毅乃軍中悍將,大華十二位國公中,除卻那些因罪下獄者,單論勇武,唯有杞國公萬和宜可與之匹敵。二人曾多次深陷敵陣,萬和宜紅槍紅馬紅翎羽,於敵陣之中七進七出,無人可擋,硬生生打出“萬人敵”之響亮名號。而包毅起於微末,一手馬槊鋒銳無匹,隻要是他衝擊敵陣,無不破者,軍中人人稱讚其真乃“包破軍”。
隻見這包毅白槊遊身,大喝一聲,槊峰突刺,挑起一龍驤衛士兵,直接舉過頭頂,大吼道“燕賊還不速速受死!”聲震皇城,氣勢驚人,令這百戰精兵龍驤衛亦是膽寒。
“包蛤蟆!你個醜鬼惡獠當真是不知死活!你竟然敢公然反叛!”燕國公呂胤平躍出龍驤衛大罵道。
“呂廄奴!你一個馬夫出身也敢在老子麵前狺狺犬吠?你給陛下養馬之時,老子生死門都走過兩遭了!用人家孤兒寡母換竊國公之位,你個瘸馬癩駒,也配在老子羽林衛前叫陣?”包毅嗤笑不止。
“呀呀呀!給老子宰了這醜鬼!”
“兒郎們!隨本將軍騸了這劣馬!清君側!衛社稷!”
包毅長槊奮力一揮,直接打碎當前一人頭顱,鮮血腦漿四處崩裂,濺得到處都是。
羽林衛皆是百戰老兵,包毅此人領兵每戰皆是身先士卒,此乃他一個草莽之身能於數十年間坐上國公之位的緣由,亦是他羽林衛一直未被拆分的原因。除卻皇後暗中相助外,羽林衛多是亡命徒和無家者從軍,義氣之重乃全軍之最。
皇帝不止一次用拆分、下派軍官等方式整頓羽林衛。可效果皆收效甚微,再忠誠之人也架不住兄弟跟你出生入死掏心掏肺。羽林衛每營皆有一位營官,當初設置隻為管束剛從軍的亡命徒。多年下來,亡命徒成了營官,見了新兵便是噓寒問暖,家中有何困難皆可相告。
包毅此人治軍從不求功名榮華,因一直未娶妻,皇帝所賜錢貨多散於軍中兄弟。老兵們有樣學樣,沒成家者亦是如此幫襯小兄弟,多年下來竟蔚然成風,老兵皆以幫了幾個小兄弟為榮,頗有綠林義氣。
皇帝對此並非一無所知,可見這包毅不但無所求,更是無所牽掛,著實令他頭痛。最終隻得先解決其他軍衛,待徹底收繳軍權後再對他下手。大華三衛朱雀、白虎、羽林皆是保留舊番號,各有各的原因,這些年皇帝逐步收攏權利,本打算西夏事後再解決這些老軍勳,實難想到羽林衛會反叛。
二狗看向這勇不可擋的羽林衛,咬牙道“呂叔叔,隋國公殿前司正和監門衛激戰,短時間恐難和咱們兵合一處,現在唯有衝入內宮,誅殺妖婦。等老太君的神符衛從四門進入內宮,再誅殺太子也還來得及!”
呂胤平心中大罵不止“金杲這狗東西,平時不病,老子找你接管龍驤衛的時候你就臥床不起。這分明是不想擔屠龍弑鳳的名聲呀,若是他來統領龍驤衛,這羽林衛安能如此囂張!”
想到此也不廢話,大聲道“螭吻營隨本國公入宮除奸!”言罷直接朝內宮奔去。
龍驤衛本就對這燕國公看不上,他一個無權無勢的馬夫憑什麼指揮咱龍驤衛。我龍驤衛九營四萬人皆是用鮮血鑄就的榮譽,且不說早年跟隨陛下四處征戰天下。便是如今,楊將軍領龍驤衛睚眥營在北地四處衝殺,戰功赫赫,威名之盛讓他們這些在長安的老兵聽著直癢癢,羨慕得緊呢。
此次左相又抽掉了囚牛、嘲風、蒲牢、狻猊四營北上。他們霸下、狴犴、負屭、螭吻四營將官都快急死了!這啥時候才能輪到咱們北上建功立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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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聽說自己龍驤衛大將軍金杲臥病在床,他們這些軍官皆摸不著頭腦,前幾日還生龍活虎地跟兄弟們比武,一起罵毛罡那小子命好,今日怎就突然病了。眾軍官探視皆是不見,今早這燕國公拿著金龍令來調他們龍驤衛四營入宮清君側。
他們龍驤衛是皇帝親軍,誰都不是傻子。這又是監門衛又是殿前司,如今這羽林衛都來了,這他娘的真是清君側?這是要謀反吧?再想到金杲那怪異行為,他們哪還猜不出一二,這老大是讓咱出人不出力呀。
轉頭一看這燕國公真他娘的跑了,哪還有抵抗之心,虛情假意地舞動幾下,看似奮力抵擋,實則且戰且退,直奔後宮而去。
羽林衛攻勢迅猛,尤其是包毅那勇猛之態,仿若戰神臨世。包毅率著羽林衛,如白色巨浪,洶湧澎湃,一路將龍驤衛直逼向內宮。
雪地上,紅白屍體交錯,鮮血與雪水混雜,卻又被那不斷飄落的白雪漸漸掩蓋,唯餘這激烈戰鬥之聲,在皇宮甬道久久回蕩。
“叔叔!不好了!燕賊要去殺母後!”李瀧大吼出聲。
包毅麵具下的瞳孔驟縮,大吼道“龍驤衛膽敢跟燕賊弑鳳?你們他媽的還有沒有良心!你們哪個沒受過皇後恩惠?你們大將軍金杲早年征戰身陷重圍,是皇後力排眾議親自領兵相援!你們今日敢如此!簡直不當人子!”
龍驤衛聞言亦是氣苦,他們怎會不知此事,可他們是皇帝親軍,放水可以,但若真違抗君令,他們還是個屁的皇帝親軍,跟叛賊又有何區彆。
包毅見此也知曉是皇帝下了死命令,心中陡然一寒,大吼道“羽林衛!禍國亂政者,殺無赦!”
言罷一人一槊,劈掃橫刺,大開大合,身中數刀而不退,那銀麵獠牙麵具沾染數道血跡,不時滴落在地,猶如厲鬼泣血,更顯陰森恐怖,他心下唯有一個念頭,救莊薑。
“誒~!你為何總是低著個頭?”
“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如此怯弱?容貌乃天生,你又改變不了!整日如此豈不是更讓人看輕?”
“你這般不行!我告知你,姑娘皆喜歡氣勢如虹,自信張揚的偉男子!你如此作態,她們便會覺得你保護不了她們,豈會傾心於你?”
“我不娶妻!”
“嘿!你這人,真是!說你兩句還生氣上了!”
“罷了罷了!給!這個銀麵具送你!”
複見少女,包毅心卑影怯,包毅心口難一,包毅心慕恩光。
內宮前,皇後紅衣如血,金絲繡鳳的衣袂隨風震蕩,她手持長劍,傲立風雪,凝視著自己麵前的兩百黑衣內衛,輕縷發絲,平靜道“你們來殺本宮?”
殺手根本不答,兩百人手持神臂弩直接朝皇後射去。
皇後冷笑不止,鳳步輕抬,迅速朝旁邊的偏殿奔去,其間斬斷自己的曳地鳳服,掃落幾杆弩箭後迅速翻身進入殿門。
她手持長劍守門,玉手拆下自己的金鳳釵,氣灌釵頭,皓腕一抖,金釵疾飛而出,正中當先一人脖頸。而後一甩烏發,左手插入發根,手臂手腕用力將頭發束在一起,被斬斷的紅色衣角,在她左手和發間挑動。須臾,長發被束成一利落馬尾垂在身後,右手持劍動作不停,連續挑刺,二人力斃當下。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優雅端莊,瀟灑自如,端的是風儀儘顯,俠氣十足。
殺手知曉皇後欲用宮門做遮掩,如此一來神臂弩根本難以發力,隻能抽刀硬拚。想到此亦不廢話,數十人弩箭齊發,而後緊隨弩箭入門,長刀揮砍,直奔皇後麵門而去。
皇後鳳步輕點,長劍橫掃,掃脖頸如尋梅探枝,逼退一人後見側身一人長刀劈腹部,隻見皇後原地塌腰,左手觸地,鳳足望天,原地鳳凰展翅,繼而長劍繃直,氣灌劍尖,宛若青龍出水,直接刺穿側身一人脖頸。
鳳足落地後,踏腳換力,平身後蹬踹,腳尖為劍,另一人來不及閃躲,胸口隨著一聲脆響,直接塌陷噴血,捂住胸口連連後退。
內衛殺手雖早對皇後實力有所評估,可今日一見皇後這卓絕風姿,當真是驚詫莫名,難怪早年皇後有“俠鳳”之名號。就這幾招下來,動作行雲流水,舒展自然,看似輕柔卻招招殺機暗藏,那劍招更是淩厲非凡,實乃高手中的高手。
首領想到此亦明了為何陛下要叫他兩百人來襲殺皇後,就這等高手,憑借著宮殿遮掩,即使是他們二百人恐怕一時半會亦難占到便宜。
“快!退出去!轟天雷!”首領大吼。
殺手聞令,身如閃電,尚未退出,身後的轟天雷已至頭頂。皇後鳳眸冷至極點,怒道“李乾元!你好狠的心!”
言罷,一個躍身撞破身後窗欞,巨大爆炸聲裹著氣浪,將皇後吹得在雪地中翻滾了數圈後方才停下。
皇後全身氣血翻湧,小腹劇痛傳來,令她更是難捱。抬眸看向湧進來的紅衣龍驤衛,皇後眼現死誌,長劍駐地,飛身一劍刺向當先一人,氣灌全身,發絲飛揚,宛若啼鳴鸞鳳,氣勢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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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李澈氣息灌注雙腳,一路踏雪,尋著姐姐帶著自己來時的路,直奔皇宮而去。
她澄澈的雙眸早已被淚水氤氳,她此刻才明白師父下山前為何看著自己久久不語,此刻她才忽然憶起,師傅青雲真人本出身清微派,那一手觀星更是傲視同儕,隻因與門中理念不同才轉投了上清。
“師父!好好的為何趕我下山?大不了我不學你的雷法就是了。”
“孩子!人生漫漫,有幾個十年?”
“啊?師父你是不是不會雷法呀?前言不搭後語!”
“哎~!去吧,去人世間走一遭,看看這人間鬼魅,經曆過酸甜苦辣,想回來的時候再回來!”
“師父!你真要趕我下山呀?我去祖師那告你的狀!”
“走!”
“哼!老頭兒!你彆後悔!”
李澈抹了一把眼淚,眼見皇宮東南景龍門洞開,一群身著土黃色軍服的士兵正護著一個老太太進入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