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四月中。
一支浩蕩的隊伍從令支城出發,去往古孤竹國。
來時的車隊因公孫主家調撥的百工戶、胡人牧戶變得龐大許多。
公孫景曾詢問公孫顏,是否需要家族中一些青年子弟跟隨前往盧龍。
儘管垂涎於這些接受過教育的世家子弟,可是公孫顏暫時婉拒了。
這些公孫子弟縱再有才乾,終究隻會心向於家族,所想所行皆為公孫家。
她們創業班底底子太薄,若是根基不穩之前便摻入這些世家子弟,束手束腳不說,還得擔憂被聯手蛀空之後,最終為他人做嫁。
所以就算她缺乏大量的中下層官吏、管事,依然不敢亂用公孫家子弟。
此時公孫顏才能體會,公孫瓚不用世家子弟的苦衷。
除了本身庶子出身在家時日子不好過,叫他討厭世家之外,另一重因素便在於此。
她本以為她的婉拒會叫公孫景不高興,沒想到公孫景似乎早料到她會做此決定,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便讓她退下了。
論心眼、見識十個公孫顏加在一起也揣摩不透她爺爺的想法,索性便不想。
在公孫主家安安逸逸的呆了幾天,衣食無憂不用再擔憂生命安全,她一邊整理公孫家管事送來的戶籍名冊,一邊享受了幾天漢末世家貴女的腐敗人生。
自第一日談判後,公孫景似乎為了緩和關係,時常叫她們姐弟去主院用飯。
對公孫承也考教了幾個問題,但是公孫承對陌生人十分排斥。
這樣怯生生的男孩子,顯然公孫景作為老一輩並不喜歡,曾表露出要將公孫承帶在身邊教養的意思。
可公孫顏哪裡舍得將他一個人留在這,隻好承諾接下來定注意公孫承的教育問題,此事才算作罷。
公孫璿自知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就再沒有出現過,也不知是覺悟了自己招人厭,還是在憋什麼壞。
比起雖討厭但自覺的公孫璿,公孫瑎就令人默然無語了。
好像是覺得公孫顏提了條件,接了補償,過去種種便全部了結了一般。
這個大伯父極力作出一副對後輩關愛之極的模樣,每每叫她避之不及。
就比如此時。
“公孫娘子。”趙雲騎馬來到並車的車窗旁,“公孫太守在前方橋上,設下酒宴相送。”
趙雲也遲疑了一下,他沒有料到世間會有如此沉溺於自己的世界,自娛自樂的人。
說完,他就看見坐在車裡的公孫顏垮下臉,翻了個白眼。
令支城到孤竹莊園不過一百多裡,兩日不到的路程,被他搞到像是即將遠去交州一般。
公孫顏隻想安靜的離開,並不想陪人演戲。
見她一臉不虞,隨時要摔下簾子,趙雲放低了聲音安撫道:“公孫太守,一片好意……日後也不可能再不往來。”
就算心裡天大的不樂意,可是公孫顏明白,趙雲說得有道理,公孫瑎作為遼西太守,以後難免是要打交道的,避過了這一次,還有下次。
此時城外人來人往,過於冷漠,對大家都沒好處。
無奈的長長呼出一口氣,公孫顏穿上阿蘭彎腰送來的鞋子。
這次剛從城中出發,倒不需要什麼梳洗。
走下並車,便看見趙雲身旁跟隨著的一匹高大神駿的黑馬,一身鴉色皮毛,緞子一樣油潤,正是公孫景贈予他的戰馬。
趙雲在公孫家的馬場並沒有花費多少工夫便馴服了它,從那以後便多了一個黏人的跟屁蟲。
又野又凶,醋性還大,連趙雲騎原來那匹白馬也要揚蹄子,全然不顧它自己才是後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