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令支城門如往常一般人來人往。
門前立著拒馬鹿角,穿著兩當鎧的城門尉沒個站像的倚靠在門洞旁。
他沒戴頭盔,雖隻著戎服,但是身上厚重的鎧甲悶熱無比,叫他心煩意亂頗為煩躁。
正值午時,一支商隊由遠處行來,這城門尉隻看了一眼,便直起身,一把推開了麵前值守的士卒。
他不認識這支陌生的商隊旗號,不是什麼大姓世家。
他知道,這些商隊最怕惹事,比起往來的窮鬼,油水更多。
他嘿然一笑,抹了一把亂糟糟的胡須,胡須之中朝食的麥飯粒簌簌落下。
“軍爺。”遠遠的,商隊管事便迎了上來。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樣貌十分普通、有些黑瘦的男人,胡須保養得極好,又黑又亮。
他雖長相普通,但卻極容易叫人心生好感,旁人總能在他臉上找到一絲相熟之人的影子。
他走南闖北,這樣的官吏軍士打過無數交道,他們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城門尉見他這樣,便知是一個乖順之人,倒是省得他還要浪費口舌去威嚇。
正想著,這一袋沉甸甸的東西,在兩人客套相互攙扶的短短時間裡落入了這個城門尉的袖袋。
“出示一下符信。”這城門尉掂了一掂袖中的重量,隱隱聽到銅錢碰撞的嘩啦聲,頗為滿意的暗自點頭。
商隊管事彬彬有禮的從懷中掏出符信,行為舉止瞧著十分正派,一點也看不出來兩息之前他如此熟練的的賄賂他人。
“從盧龍來?販售布匹?”城門尉一掀眼皮,挑了挑下巴,指著牛車道:“我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自顧自上手去掀開了一輛牛車所運的黑桐油布。
商隊管事似乎早已知道這些官吏的德行,笑眯眯的攏手站在一邊,也不說話。
“喲,這布不錯啊。”城門尉麵上露出驚訝之色。
他倒不是為了索賄而故作驚訝。
隻見車上層疊層的堆放著一匹一匹的細葛布。
隨意挑一匹來看,都針腳細密順滑平整。
此時的葛布還是農家手工一匹一匹紡績而來,因是手工,便會因織娘手藝的不同,出現工藝水平的差異。
這一匹布針腳細密,下一匹或許就要粗一些。
難得會出現這樣大批次的優質葛布。
“貴家織娘手藝真好。”城門尉一邊笑著誇讚了一句,一邊伸手摩挲著其中一匹。
這樣製作精良、細軟透氣的布用來製作夏衣,穿著就再舒適不過了。
見他如此,商隊管事這才稍稍變色。
即便他是奉命來令支城中行商,被叮囑不以盈虧為主,而應以低調為宗旨,但這令支小小城門尉竟然貪婪至此。
傳統織娘一日最多織布二尺五寸。
像這樣精密的布料,若是人工手織則需要耗費更多時日。
便是織娘,不生病不休息不飲不食,一年也至多織得二十五匹這樣的細葛布。
這城門尉隻是進門,便要索要一匹,何其貪婪?
這商隊管事麵上露出猶豫之色,“這,軍爺,若是貨品少了,我不好交代啊。”
聞言,這城門尉倏的拉下臉:“你們這貨物數量與符信上不符!我要卸車查點。”
說是查點,這些貪婪豺狼會將成匹的布故意弄得亂七八糟。
屆時還不知要少多少。
“軍爺不可啊。”管事麵上露出著急神色,急忙伸手攔住欲上前的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