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車輪粼粼作響,行走在秋季的荒野中。
參加此次仲秋之宴的鄉老足有三十之數,年齡從五十到七十歲不等。
都是各鄉各裡德高望重之人。
同時也是真正膽大通透之人。
在經了連家那一遭驚嚇後,令支來的僅高家高淮一個。
令支到孤竹,不過兩日的行程,但公孫顏既然想要叫這些鄉老提前體驗一次夕陽紅之旅,行程便不會安排得太急。
醴酪酒水,蔬果肉菜,沿途驛站皆提前準備充足,還有醫士隨行。
這些鄉老還未到孤竹,就已經提前感受到了滿滿的誠意。
在軍隊的護送下,一行人悠哉悠哉的龜速朝著孤竹前進。
公孫顏看不得人閒,出發前曾拜托她阿爺公孫景做一回交際花,招待這些鄉老。
因此路上公孫景時不時就會停下,趁著晴朗的天氣,在明秀的山川間與鄉老對坐宴飲。
這個時代出行遠不像後世,充滿著饑荒、戰亂、兵匪……
這個時代的平民大多不會有機會離開出生的地方。
即便是如公孫景這樣的老牌世家家主,一生其實也沒有多少機會離開令支。
公孫顏此番安排,即便是高淮這樣心中有些想法的人,也挑不出錯處。
高淮倚在牛車的車窗邊,手中捧著一本從盧龍來的算學書。
他鼻梁上搭著一副從公孫景那強行借來的老花鏡,正借著天光看上頭的字。
腿上擺了一大堆木製算籌。
公孫景則倚在隱囊上打盹。
“景公,景公。”他強行把公孫景推攘起來。
公孫景剛剛眯著,就被他吵醒,即便是再好的脾氣也有些按捺不住:“高公,你是沒自己的車嗎?”
公孫景雖然老來一副老狐狸樣子,但年輕時也是浪蕩一方的角色。
他幾個兒女那些傲慢、風流、桀驁的臭毛病全部可以在他身上找到源頭。
經曆了一番生死,他似乎看淡了一些,年輕時的脾性重新露頭,跟高淮也不客氣起來。
高淮嗬嗬兩聲道:“有是有,卻沒有景公的車舒服。”
公孫顏不是真喪良心那種小輩,顧慮到公孫景一般年紀,前不久才大病一場。
生怕一次宴會,把她爺爺給辦沒了。
不敢輕率,給他特製了牛車。
車廂寬大到平常兩倍不說,關鍵是做了很好的減震處理。
車裡妥妥帖帖從書籍到茶水吃食,靠墊被褥一樣不少,甚至還專門配了老花鏡。
這樣的車子,比起高淮自己那駕搖搖晃晃的車子,自然是要舒服太多。
於是他便賴在了公孫景的車上,閒來無事找書看,便找到了這本啟蒙算學。
取來算籌,驗證許久,長長的籲了口氣:“景公,公孫氏家學之中竟有如此精妙的學問,當真是深藏不露啊!”
“景公,這題怎麼解啊?”高淮指著書上的課後習題問道。
公孫景高深莫測的一笑:“高公,這是盧龍的啟蒙教材。”
小孩子的學問,你好意思問嗎?
高淮麵色有些發紅,還是作罷了。
又行了半日。
天色將晚時,忽有一騎來到窗邊報道:“景公,孤竹莊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