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吃完了噎人的麵餅,辛娘子才站起身,一把奪過老人懷裡沾濕的麻布袋。
扯著兩個孩子,在滿是尿騷味的巷子末端尋了個避風處。
將老人連帶著兩個孩子塞進角落。
撐起這個微微有些濡濕的麻袋,幾人擠在一塊,算是在即將宵禁的夜晚,有了一個可以暫避的地方。
全程她都沒有說話,但老人反倒鬆了口氣,仰頭望向蒼茫的天空。
將近夜晚的天暗沉壓抑,天上又開始飄起些碎雪,老人將兩個孩子摟緊了些,長歎了一口氣。
……
一夜過去,清晨到來。
陶姓漢子邁出家門,他下意識的左右看看。
看見蜷縮在牆角那一家老小,摸了摸自己懷裡麥餅,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辛家娘子?”
他輕聲喚道,將手裡麥餅往前一遞,觸手一陣冰涼,他心中一驚,趕忙去看時,卻聽見了一陣咳嗽聲。
沒睡踏實的老婦人張開眼睛。
陶姓漢子鬆了口氣,他不敢多搭話,直接將麥餅遞去,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巷子。
老人捏著那半塊麵麥餅,將它遞給了醒來的辛娘子。
一夜在寒風中僵坐,誰也不好受。
老人咳疾犯了,胸口就像破了一個大洞,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昨日又驚又嚇,夜間受了涼,大的女孩麵上泛起潮紅。
她小手堵著嘴巴,小心翼翼地將咳嗽堵回喉嚨。
辛娘子接了婆婆遞來的半塊麥餅,這次她卻沒吃。
而是起身去敲了陶家的門。
門很久才打開,沒等陶家嫂子說話,辛娘子將手裡那小袋麥粒遞了過去:“請陶家嫂子借我爐灶。”
“我做一頓熱乎的全家吃。”
陶嫂子愣愣看著她,神色複雜,最終側身讓開了門。
借著陶家的爐灶,陶家的柴火,辛娘子用自家的瓦罐,一點也沒留地將麥粒麥餅混著煮了一鍋稠粥。
道謝之後,抬著這罐粥食來到巷尾。
將罐子放在了地上。
待涼了以後,拿著陶家借來的木勺子,單喂給兩個孩子。
辛娘子的婆婆一言不發,麵上的皮膚都鬆垮了下來,盯著牆邊的一隻枯黃草梗。
“娘,奶奶,你們也吃。”大的女孩含了一小口粥後就不再張嘴。
“奶奶不吃,奶奶不餓。”
辛娘子的婆婆摸了摸孫女的頭發。
“娘吃。”小的那個男孩也開口道。
辛娘子搖了搖頭,又往他嘴裡填了口粥。
大的那個女孩細細嚼了嘴裡的麥粒,垂頭想了許久,終於深吸了一口氣:“娘。”
“把我賣了吧。”
辛娘子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眼淚劈裡啪啦掉進了裝粥的罐子裡。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
將一罐粥全部喂進兩個孩子的肚裡後,撩開衣襟,給懷中精神懨懨的嬰兒喂了次奶。
然後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孩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子。
獨留在巷中的老婦看見孫女回頭來看,笑著衝她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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