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方才殺了人的官軍,身上血腥未褪,卻十分的友善。
領頭的軍官遞來一張蓋了紅印的告示,並且告知戰後裡坊封禁三日,清掃城中逆賊亂兵。
官軍又對裡長叮囑道,封禁期間,會在每個裡坊中間設置一個臨時遊徼亭。
說著他指示了一個方向道:“如亂兵流竄入裡坊或是有亂民為禍,可去遊徼庭向軍士求助。”
“從明日起,如封禁期間有百姓生活困難,也可憑符信去遊徼亭領取救濟米糧。”
黑甲軍士的話一說完,方才站在望樓上的那個青年有些恍惚道:“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軍隊入城不劫掠,反倒發放米糧的。
他脫口而出的話,讓裡長勃然色變,正要訓斥,那軍士已經好脾氣的笑了起來:“怎麼不可能,試試不就知道了?”
這下不隻是這個青年,旁邊人也露出意動之色。
將告知和須知告知了裡長後,這甲士便道還有下一個裡坊需要去,收拾了地上那具屍骸,一隊人馬揚長而去。
坊門大開,裡長踮著腳去看地上那一攤鮮血。
左右看看,都是和他一樣迷茫的神情,忙咳嗽了一聲,擺起架子:“彆看了,聽見了嗎?不許出裡坊,快,封閉坊門,免得亂軍進入。”
臨渝城守軍什麼德行,他們可是十分清楚的。
來的潰軍,隻怕不會這麼客氣。
不知不覺間,已經服從站隊的裡長招呼著將坊門重新關上。
在牆角摳了兩坨濕泥,將手中的告示貼在了坊門內側。
然後背著手,一邊琢磨,一邊大聲的將這件事情告知百姓。
之前立在望樓上的青年正好換防,若有所思的回了家。
他的家靠近裡坊邊緣,簡陋但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院子裡覆蓋了一層積雪,院中的架子上搭著一張補了一半的漁網。
門緊緊的鎖著,青年出聲叫門才打開。
看見他好生回來,他的父親放下了手中的柴刀,長長的鬆了口氣。
屋裡的窗戶糊著魚皮,可暫擋寒風。
青年的爹娘弟妹都隻穿著一層單衣,圍著一個火盆瑟瑟發抖。
他的娘親抬來了一碗寡淡的湯水,他的弟妹們看著咽了口口水,但無人張嘴討要。
青年看了看麵前的湯水,環視了一圈家中,耳邊又回響起那個黑衣甲士說過的話。
許久,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又擠擠挨挨的過了一夜。
終於等到天亮。
青年大清早的離了家門,給裡長查驗過符信後,他吸了口氣,踏出坊門。
沿著冷清的街道,走了一截,他便眼睛一亮。
在那街道中間,真的立起了幾個花花綠綠的大帳子。
四方還有甲士站崗巡邏。
遠遠的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在那灼人的視線下,青年腳步慢了下來。
他畏懼得想要轉身回家,卻又停下。
倒是一個甲士看他這樣,主動迎了上來:“乾什麼的?”
青年看他手按在佩刀上,囁嚅許久,才低聲道:“家中斷糧了,聽說……”
這甲士皺眉聽了,才點頭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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