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樂戰場,張郃還在像一個熊孩子,實驗著自己的玩具。
一次次將陽樂城中來獻降表的使者驅逐回去,樂此不疲的折磨著城中守將。
而張飛卻領著軍士,如遊弋的狼群,練兵同時,掃蕩著陽樂世家。
令支早先緊張的氣氛,隨著穩定供應的米糧,和臨渝的捷報逐漸消散。
在大車用白堊灰醃製過的人頭送回令支後,城中的氣氛已經趨近於輕鬆和自信。
臨近冬至,人們再也沒有精力注意戰事。
千裡之外的許都下了一場薄雪,城中籠罩在一層莫名的陰雲之中。
司空府中,一個身高七尺,細眼長髯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案幾之後。
他通身氣度非凡,細眼半閤,似在隱忍。
然下一秒又突然暴起,將麵前案桌上的東西統統掃到了地上。
竹簡、木牘、書刀、筆墨摔了滿地,在地上洇開一團墨色。
其中一方遼西進獻,沒有一點瑕疵的白瓷硯台摔在地上,瞬間磕掉了一個角。
中年男人捂住額頭,連月的疲憊壓力讓他脾氣格外暴躁。
情緒激動之餘,誘發了頭風,一時暈眩異常,頭痛欲裂。
許久,他才喘著粗氣,平靜下來。
再一抬頭,看見滿地狼藉,尤其那一方巧奪天工的硯台。
他愣了一下,心疼讓怒氣消散不少。
看著摔了滿地的竹簡,他歎了口氣。
站起身,將東西又一一撿回來。
尤其磕掉一角的硯台,他心疼的用拇指在破損處摩挲了數下,放回原處。
一柄書刀掉落在案幾底下的邊角,他便趴下去,一手撐地,一手去撿。
這時府中僮仆走進來,看他如此模樣,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快步上前來幫手。
中年男人爬起來,拍了拍衣角,毫無禮儀姿態的坐在了案幾之上。
這個男人,就是曹操。
僮仆收拾了地麵狼藉,又急步去取了一件厚袍子披在他的肩頭,端來炭盆。
曹操聳聳肩,拽住衣襟將自己裹住,吸了吸鼻子,露出些舒適的表情。
僮仆小心的覷著他的神情,小聲關心道:“司空,可是身體不適?可要喚太醫?”
僮仆的詢問,出自關心,卻讓曹操手一頓。
他沒有回答,斜斜的從眼尾看向這僮仆,口中喚道:“來人!”
很快,持戟的甲士應聲而入。
曹操在那僮仆不解的注視下,輕輕一抬手:“將此人拖下去,斬了。”
僮仆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司空,小人什麼也沒做,何故要殺小人?”
疑問沒有得到回答,他很快被兩個甲士倒拖到堂下。
曹操伸手在炭盆上烘烤取暖,望著跳躍的火焰出神。
僮仆有沒有做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但現在的他,絕不能也不會在任何人麵前露出半點懦弱疲憊。
這是過去人生中,他獲得的寶貴經驗。
尤其在此群狼環視,小人鼓吻奮爪的時候。
他輕輕拍了拍額頭,吸了口氣後,重新挺直背脊,又喚道:“仲康!”
隨著他的呼喚,一個沉重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一個體格雄偉如山,濃密須髯連著鬢角的壯碩武人走了進來,悶聲悶氣喚了一聲:“司空。”
曹操看見心腹愛將,神情也舒緩了些:“今日心情甚好,仲康親去左將軍府,請玄德前來赴宴飲酒。”
許褚最為曹操最信任的親將,是一個與粗狂外表不符,十分穩重的人,得令之後,不問緣由,大步走了出去。
曹操看著他的背影,又將視線移到了地上的一團墨跡上,長眼微睞,神色諱莫如深。
左將軍府,劉備許都寓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