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女人總是會比男人醒的要早。
女人喜歡早早地起床,欣賞清晨的陽光,細品淡淡的花香。
小幽卻與一般的女人不同。
她和男人一樣喜歡充足的睡眠,她認為隻有充足的睡眠才能獲得充足的精力,擁有充足的精力才能聚精會神地處理好每一件事。
今日卻是一個例外。
天微微亮時,小幽已洗漱完畢。
她會起這麼早自然是因為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她在這個時候處理的,但她既然已經早起,也不妨去欣賞一下那剛升過海平麵的朝陽。
可是,有一個人居然比她更早。
淺藍色的浪花輕輕拍打著絲緞般的沙灘,而沙灘上又有一個被朝陽映射出的影子,在隨著沙灘上的那人一同舞動。
小雲忽然出現在了小幽身後,感慨地說道“這人恐怕是不睡覺的,雞還沒打鳴時,他已在那兒練刀了。”
小幽稍稍有些意外——據她所知的夏逸熱衷於享受,雖不是天下第一號懶人,卻也相去不遠了。
夏逸此時的模樣像是剛從海裡撈起來一般,可見他已練習久時——他時而揮刀,又不時腳下一變,似在思索一種身法。
他的身法稍顯僵硬,畢竟他從未下過心思去學習傅瀟的身法。
而他手上的刀法練來練去也不過是一招,正是他近日才開始追憶的“斷水”第四式。
夏逸每揮出的一刀都帶著急促的破風之聲,風聲中又帶著他心底的悔意與憤恨——人總是如此,隻有明白了時間的寶貴,才會後悔自己曾經揮霍掉的歲月。
小幽的目中泛起了光——隻要一個人敢於改變,便證明這個人還沒有對自己徹底失望,他便沒有被挫折打敗。
夏逸忽然收住招式,猛烈地咳嗽起來,他已咳地彎下了腰,竟是要以昊淵作拐杖駐地才能立穩。
夏逸先是在成劍山上先後受了唐劍南與墨師爺重創,後在鶴鳴山上又中了拭月那幾乎要了他命的一劍,如今已傷及根本——無救毒士醫治他時也說這等暗傷非靜養十年不可痊愈。
可是大仇未報,夏逸如何能靜養十年?
所以這又是他的一個弱點——他若再與人交手,如不能在三十合內擊敗對手便會觸動他的暗傷,那時他便要陷入苦戰。
“我正要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起得比小雲還早。”
見夏逸收刀入鞘,小幽才緩緩走來。
她似是聞到了夏逸身上那衝天的汗味兒,隔著兩丈說道“我給你半個時辰洗浴,然後你要隨我去見一個人。”
男人洗浴比女人快,就像是女人比男人醒的早,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夏逸隻用了幾桶涼水便結束了洗浴,當他整裝待發時,發現小雲又為他送來一件藍黑色的新衣。
夏逸隻將這藍黑色的風衣穿在那灰色舊衣之外,又將那灰色的護腰與黑色的腰帶一同將風衣與內穿的舊衣一起緊束在腰間,最後再仔細地將兩把長刀係在腰後。
夏逸發現小雲正直直地盯著他,不解道“在下……有什麼不妥麼?”
小雲麵上一紅,道“自是沒什麼不妥……隻不過夏先生這番模樣與之前一比,確是判若兩人,昨日初見先生之時,先生實在是像極了……”
夏逸道“像極了什麼?”
小雲笑道“像極了難民。”
這時,小幽才剛剛就坐,她的早飯也隻上了半桌。
“你……居然這麼快?”
小幽有些愕然,她雖與平常女子有些不同,但她畢竟還是一個女子。
女人吃飯往往會更精細,一旦精細自然也就慢了。
“你定也沒用過早飯,不如坐下一起吃便是。”
小幽雖然這麼說,夏逸卻是立在門口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門神。
夏逸雖不知小幽是否在試探自己,但他卻牢記著自己護衛的本分,何況以往都是到了日上三竿之時才是他吃早飯的時間。
小幽忍俊不禁道“你這番變化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簡直如當年的阿傑一般,活脫脫就是一個木頭人。”
夏逸木然道“大小姐若要屬下做木頭人,屬下便是木頭人。”
小幽道“你難道不想知道我今日又要帶你去見何人?”
夏逸道“大小姐願意告知屬下,屬下便洗耳恭聽;大小姐若不願說,屬下也絕不敢問。”
小幽很滿意這不卑不亢的回答,點著頭道“見你一臉了然,好像已經猜到了今日要見的這個人。”
夏逸道“嗯。”
小幽道“這個人是誰?”
夏逸道“屬下若猜的不錯,此人應當是大小姐的父親,獨尊門的門主。”
小幽又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爹為什麼要見你?”
夏逸道“獨尊門勢力龐大,我這樣一個新人本是沒資格見到門主的。”
小幽道“不錯,否則我爹豈不是每一日都要忙著接見各地加入的新人。”
夏逸道“可屬下又有些不同,畢竟屬下曾在聽濤峰上壞了門主籌劃多年的一步棋……所以門主必要見一見屬下是否是誠意歸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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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幽道“你若真是誠意歸順自然不必擔心,我既能收你於麾下,自然已向爹上稟此事,他絕不會因往事而怪罪你。”
夏逸話不多說,隻是深深一輯以表謝意。
“一會兒麵見我爹時,你不必懼怕,卻要小心另外兩個人。”
夏逸沒有問這兩個人是誰,他知道小幽一定會告訴他。
小幽果然說道“血元戎、鬼娃娃。”
夏逸動容道“聽聞這二人是分舵舵主,為何會現身在總舵?”
小幽道“這兩個人確實是分舵舵主,但今日恰好是門主與三位分舵舵主的大會之日,這樣的日子每隔四個月都會有一次。”
夏逸那隻左眼忽地射出一道厲芒“墨師爺也來了麼?”
小幽皺眉道“當初確實是師爺害的你們師徒走投無路,但你如今已是獨尊門的一員,我勸你莫要打師爺的算盤。”
夏逸屏住一口氣,終於壓下那胸腔間的怒火。
“我至今也看不透師爺這個人,不過人不犯他,他也不犯人。”
小幽搖著頭歎道“血元戎與鬼娃娃卻不同,這兩人一個好戰如狂,一個嗜殺成性。
一會兒你自然會見到他們,你隻要說一句不合他們心意的話,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夏逸低聲道“屬下明白了。”
他真的明白了麼?
小幽也不敢斷定夏逸能這樣放下對墨師爺以及獨尊門的仇恨。
自從夏逸隨小幽上路之後,他的情緒似已穩定,但細心如小幽自能察覺到深藏在夏逸內心的仇恨其實一日不曾平複,反而如同那燎原之火般越燒越旺!
——他隻不過在演一出戲,也在等一個時機。
——終有一日,這把火也會燒死他自己。
小幽雖看破,卻不曾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