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時候李景璉來了坤寧宮。
彼時,三個孩子剛剛被哄著睡下,趙臻姝已經脫簪,正欲睡時,李景璉的聖駕姍姍來遲。
“朕來遲了,姝兒可怪罪朕?”李景璉扶起趙臻姝,上下打量著,又道“不錯,養了一個月,總算看著氣色越發好了。”
“臣妾豈敢,隻是這坐月子當真是難受。”趙臻姝微微一笑,和李景璉相對而坐,“臣妾一早備著糕點,今兒梨花酥,陛下可要嘗嘗?”
雖是問哈話,趙臻姝卻已經讓人端了上來。
李景璉自然不會拒絕。
梨花酥少了些蜂蜜,加了薄荷,不甜,卻足夠清香。
“朕都眼紅你的廚子了。”李景璉感歎道,皇後總能精準做出些他喜歡的口味,讓人欲罷不能。
“非是禦廚之功,而是臣妾記著幼時的味道。”趙臻姝臉上露出幾分追憶,漸漸的就紅了眼眶,“臣妾記著幼時母親總喜歡做些吃食,臣妾那時候貪玩,總追著母親要糖吃,母親怕臣妾吃壞了牙,便做許多好吃的糕點,各種各樣的樣式,味道也良莠不齊,臣妾記著有一次,那桃花酥瞧著香甜,一咬下去,卻是辣的人流眼淚,後來才知道,是母親故意的,還有一次……”
夜涼如水,正月的風吹起屋外低垂的樹枝,上麵蔓延著一層淡淡的冰霜,屋內人影交錯,淡黃色的光芒透過紙窗把溫熱灑向廣闊的空中。
亮一盞燈,李景璉靜靜的坐在一旁,聽著趙臻姝慢慢的傾訴。
說著說著,便傳來一聲聲低低的抽泣,繼而又變得無聲,屋內跳動的燭火不停的閃爍著,趙臻姝眸中的淚光淡了下去,輕聲道“臣妾思及母親,已是失態,請陛下責罰。”
李景璉張開唇,欲說還休,緘默的屋子像是一座冰冷的地窖,唯有眼前之人,才能夠散發出餘熱,溫暖他。
可這幾分餘熱,亦會灼傷他。
良久,李景璉才道“姝兒可是怪朕?”
怪他瞞著國公府的消息,怪他不處置靜妃,怪他未顧及她的生死……
“臣妾不敢。”
隻是不敢嗎?
李景璉神色複雜,看著垂淚的趙臻姝,心裡的某一根弦猛地被撥動。
皇後……姝兒……他為何要懷疑姝兒?他從前絕不會這樣。
“昔日朕亦有苦衷,你懷孕艱難,連宮務尚且無暇顧及,朕又怎麼敢讓你憂心國公府的事,這才不允許彆人告知你此事。”李景璉歎了一口氣,道“至於靜妃,她……”
趙臻姝眼中帶淚,當抬頭看向李景璉時候,那滴淚珠恰好滑落至她的唇畔,
“陛下,臣妾明白,陛下所做是憂心臣妾罷了。臣妾是皇後,當以皇家為重,當以皇嗣為重,母親便是病了,臣妾亦要守著規矩。至於靜妃,靜妃告訴臣妾此事非是她有意為之,萬望陛下不要怪罪靜妃妹妹,況且,如今她還懷有身孕,陛下理應多多看望靜妃妹妹。”
李景璉微微一愣,看著趙臻姝淒苦的臉色,內心生出幾分心疼。
說到底皇後也隻是一個深宮的婦人罷了。
“是朕不好。”李景璉輕輕攬過趙臻姝,完全忽略其眸中的那份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