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臣妾如今都記著你當初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景象,如今才幾年,竟這般垂垂老矣,果真是歲月不饒人。”
趙臻姝的聲音似有魔力——神誌不清的太後緩緩睜開眼睛,迷茫地看著周圍,目光觸及趙臻姝,才有了幾分清明。
太後虛弱的抬起眼眸,看著皇後,微微一怔,隨後露出一抹笑容道“皇後來了。”
趙臻姝平靜道“母後重病,臣妾自當前來侍奉,已全孝道。”
“孝道?”太後從嗓子眼裡擠出幾聲冷笑,即便如今她不久與世長辭,但此時依舊不願落了威風,“真是難為……為難皇後在哀家麵前裝,裝出一副情深模樣了……”
趙臻姝伸出纖纖玉指,拿著勺子攪了攪藥碗,紅豔的唇中吐出清晰的字句,和太後的垂垂老矣恰似兩個世界的交流——“母後說笑了。”她又道“這藥該趁熱喝。”
太後被趙臻姝扶了起來,順從的喝著勺子裡漆黑的、苦澀的湯汁。
等太後喝完藥,二人便這樣相對而坐。
“你如今也不好過吧。”太後微微轉動著瞳孔,那一片灰白之色裡倒映出趙臻姝端莊的身姿,這一瞬間,她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也是這般意氣風發。
隻是她當年遠不如皇後這般瀟灑自在,那時候她的兒子也不是太子,先帝總會寵幸許多女人,她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失寵,因此想儘一切辦法籠絡先帝固寵,甚至是抬舉新人。
如今六皇子是太子,皇帝依舊會去寵幸不同的女人,這後宮裡麵的花兒太多了,不知哪朵兒就被皇帝看中了。她以為皇後也會急迫,可實際上並沒有。
皇後出奇的大方,即便有所迷離時,依舊保持著一定的清醒,光這一點,她就遠遠不如。
“母後哪裡的話,臣妾的女兒是大明天子膝下最受寵的女兒,臣妾的兒子是太子,又怎麼會不好過呢。”趙臻姝微微一笑,這是事實,滿朝文武都知道的事情,誰不是覺著皇後後位穩固呢。
“咳咳……”太後從嗓子眼裡發出幾聲悶哼,像是刀片劃在鐵劍上,刺耳極了。
“好不好過不必哀家說,你自己深有體會吧。”太後喘著氣,看著趙臻姝道“隻是哀家還是小瞧了你,你的本事竟然能夠瞞著皇帝到現在,屬實不易。”
“母後說什麼話臣妾不明白。”
太後笑了笑,這一笑就牽扯著她的身子,劇烈喘息起來。
她現在實在不應該再說話了,隻是不吐不快,太後強撐著身子道“皇後,這就是皇宮,隻要你進來,便要學會偽裝,哀家裝了一輩子,在先帝麵前裝,在皇帝麵前裝,甚至要在你麵前裝。”
“這其中的痛苦與不快,折磨了哀家一輩子了,如今,你也被折磨著。”
“皇後,你深夜輾轉難眠的時候,覺著這深宮如何?”
趙臻姝沉默下來——這深宮,實在太苦了。
太後露出幾分了然的神情,道“哀家知道你不同,你遠比哀家更清醒,也遠比哀家更有能力。”
“你放縱著那些妃子,哀家記著……記著……李……”
“李貴妃。”
“對,李貴妃多囂張啊。”太後露出幾分追憶的神情,道“一個妃子,竟然敢在宮裡毆打妃嬪,頂撞中宮,眼裡全然沒你這個皇後……”
“若是哀家,定是要以雷霆手段整肅後宮的,可你沒有。”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皇後啊皇後,即便皇帝要處置李相,你也能早早出手保下李貴妃。你身為皇後,若李貴妃有冒犯之處,你大可早早調教整治,訓誡宮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