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後續,是長孫一誠真被韓衝大張旗鼓送了官,因著此事圍觀者眾多,無從抵賴。京兆尹不得不受理。
可究竟如何判,卻犯了難。
京兆尹既不願得罪武定侯與鎮國公,又不想開罪長孫家與太後,隻好拖著,說是盤問口供。
韓衝派人日日去催問,幾日後京兆尹給了答複,說長孫一誠若是冒犯了郡主,那就該郡主來問,輪不到韓衝。
何況,連日詢問下來,所有的目擊者都改了口,隻說確實見到長孫一誠向郡主訴說愛慕之情,卻未有僭越冒犯之事。
韓衝一聽,便知長孫家已經打好了關係。他在京兆府門口罵罵咧咧一通,隻能折返。
說穿了,此事也不過是想教訓教訓長孫一誠,不能真把他怎麼樣,也不能鬨到前朝去,隻能就此暈吧,好歹長孫一誠在京兆府關了七八日,也算出了口氣。
長孫家保人,也在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元綺在這件事情上,從未有過的強硬。
韓衝去向她複命時,荔雲也在一側,聽聞長孫一誠隻不過關了幾天,憤慨直言“真是便宜他了,長孫家竟然會生出這樣荒唐的子孫來!”
元綺淡然地瞧她一眼,並未因此事而起漣漪“你見過長孫馥,便可想見長孫家的家教如何。”
荔雲想起長孫馥,更是沒有好臉色“長孫馥不過是官眷,即便有皇親也沒有到冊封郡主的地步,可那囂張的程度,卻比當年的嘉柔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呀,那個什麼嘉柔公主,瘋了都好幾年了,這就是報應。什麼長孫馥,要我說也好不到哪去。”韓衝立即附和一聲。
元綺抿嘴一笑,總算沒那麼嚴肅了“好了,罵一罵過過癮就行了,我們的心思不該放在這些人身上。”
“嫂嫂說的對。”
荔雲卻問道“郡主,您這回怎麼生這麼大的氣,那一日若不是韓將軍趕來,我真怕出什麼事兒。”
“其實我也沒有多生氣,隻是形勢不同,天下鏢盟重組,早晚會有麻煩找上我們,長孫一誠的荒唐也是其中之一,若我不能正麵回擊,那便是告訴彆人,我軟弱可欺。”
荔雲道“女子的名節最為重要,長孫家世代武將,卻要使這種肮臟卑劣的招數,真是令人不齒。有本事真刀真槍的來,難道咱們侯爺還會怕他嗎?”
元綺卻搖了搖頭“名節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們將事情辦好。換做其他官眷女子,避而不出確實是上策,但是對於我們而言,迎難而上或許才是破局之法。如今不僅是哥哥和侯爺在前朝博弈,我們也一步都不能退,往後都是如此。明白了嗎?”
“明白。但長孫家畢竟有太後相護,太後對咱們本就厭惡,隻怕這回更將她得罪了。”
元綺神色堅毅中帶著一絲冷峻,韓衝有一瞬間覺得,她竟有些像蕭淙之。
“先禮後兵,禮數我們已經做足了,退無可退,既然對立是必然,那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嫂嫂好氣魄!韓衝佩服!”
元綺並不得意自滿,她始終很務實“韓將軍,你知道侯爺究竟去做什麼了嗎?”
韓衝自然是知道,但蕭淙之走前吩咐,讓他彆外泄,尤其是元綺。
韓衝為難地撓撓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假裝品茶“這…嫂嫂,老大去給你準備驚喜了。”
元綺笑而不語,無形的壓力卻拿住了韓衝,他嗆了一口水“咳咳,嫂嫂,我是真不知道。”
“行,他總有他的道理。韓將軍去忙吧。”
韓衝順著台階跑著離開了太府寺。
長孫一誠回到長孫府時,已是七月初。
民間議論了一陣,不久便被七夕的話題給蓋住。
今逢盛世,皇帝下令,今年七夕遍邀群臣,共同登上月樓祈願。民間男女更是為了此次盛會,籌備已久。
榆信和孟秋然多留了幾日,想等七夕結束再回揚州。
元綺無心此事,越是臨近反倒越是擔憂蕭淙之,除了書信來往,便乾脆不去想,埋頭公乾。
這七日之間,生意上的官司,架部司的衝突,十分焦灼。好在長孫家消停了不少,太後也沒找過她麻煩。
到了七夕那一夜,上京城中燈火通明,東西夜市如長龍般川流不息,少男少女手持待放的荷花,相約夜遊,互探情義。
元綺受邀一同去月樓祈願。聽說今夜會有盛大的煙花可以欣賞。
她看著桌上那支荷花,忽而想到,蕭淙之曾說過,當年的夏月宴,勤勇郡伯爵府上的荷花池邊,他也赴了約,那其實是先帝為了將他留在上京而辦的。
那一夜元綺手中的花沒有送出,也不曾收到任何人所贈的。
而煙花,那一年冬至她在冰礦,他在瀝坊;他凱旋的那一年,她在道觀,他在上京,竟從未有機會共賞。
淡淡的哀愁籠罩眉間,荔雲進來替她更衣盛妝,戴的是蕭淙之送的那一套彩寶圍鑲白玉的大金釵。
皇帝宴飲群臣,她坐在元穆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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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過說些家常,或吟詩作對,聽歌賞舞。輪不上她說話,便默默飲了幾杯酒。
耳邊絲竹之聲似有若無,逐漸熄滅,還以為下一曲將起,卻久等不來,元穆急促喊了她一聲“太後問話!”
她猛然清醒。
太後高座,眼中是睥睨眾生的輕蔑“朝暉郡主,哀家同你說話呢,長孫將軍為其子向陛下開口求娶,哀家覺得今天的日子屬實不錯,最適合談婚論嫁。哀家賞你個麵子,當一回月老,親自替你牽了這根紅線如何?”
霎時間,元綺的酒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