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瀝的珠露灑在漫天烏雲間,夏天的風成了霖瀝的幫凶,把陣陣碎雨吹入白華大學之內。一些剛考完試的學生看著連綿的陰風,也隻能把行李箱拉回宿舍,待停雨後再離校回家。
在其中一個宿舍的陽台上,周琴默不作聲地舉起晾衣杆,收起了全宿舍的衣服。他把陽台晾著的所有衣服抱在懷裡,放回其他室友的椅子上。仍在為大一下學期最後一科考試而努力的室友們突然抬頭,看見周琴把他們的衣服分彆放好,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他們隻能臉色僵硬地看著他,皮笑肉不笑地勉強擠出笑容,向他禮貌道謝,“謝謝。”
感謝的聲音疏疏落落,比起真心的感激,更似漏風的棉襖。相互的交談中缺乏著朋友間的熱情,但已是室友們與他最好的相處模式。周琴不以為然地報以輕笑,然後坐回自己的書桌旁,用電腦刷著網上找到的公開課,自得其樂。
他從未怪過室友們對待自己的態度不冷不熱。歸根結底,如今宿舍中彌漫的怪異氣氛,還是因為自己平淡且不合群的態度與他們產生了底層邏輯上的衝突。對常人印象中,該是吵吵鬨鬨的男生宿舍而言,他才是反常的那個人。
沒人喜歡冷臉貼熱屁股,周琴能理解他們對待自己的態度。
與其說是周琴被室友孤立,倒不如說是他選擇了孤立自己。
晚飯時間來臨前,三個室友幾乎同時起身,並試探性地詢問周琴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看著漫天的雨點,周琴輕輕擺頭,拒絕了室友們的邀請。在宿舍回歸平靜後,他走到空蕩蕩的陽台,用手肘撐在陽台的欄杆上,任由被風吹來的雨點潑在臉上,總覺得模糊而頹廢的內心清醒了不少。
不願融入、不願附和,卻也不願自甘墮落,那便隻能從自己身上尋求改變。
撥通熟悉的電話號碼,周琴聽見了小姨的聲音。
“小姨,你名下還有空房子嗎?我大二想搬出去,不住學校宿舍了。”
宋雲陵當前的狀態說好聽點是包租婆,要是說實在點,那可就是經濟自由的無業遊民。當聽見周琴的電話後,她很快便聯想到自家侄子高中時的事情,“相處不來?”
“沒,其實大學的室友人都挺好的。”
“是我單方麵的問題。”
周琴額前的劉海沾上紛飛的雨花,微微落下幾滴雨露。他望向暗沉的天幕,聆聽著偶爾傳來的雷鳴,卻覺得無比安心。不管是雲雨或駭雷,周琴都能抬起視線,安然對望。但人不行,每當他看見他人眼中浮現出針對自己的情感,周琴便禁不住腳下想回避的動作。
紫黑暗雷於風雨中穿梭,在他的身前乍現,炸得宿舍樓下的剛開的花卉亦變得淩亂。周琴說話的聲音融入雨聲之間,無情地滋潤著心田中的土地。
“我想試試看一個人生活。”
“想清楚了?”
“嗯,集體的環境果然不太適合我。”
宋雲陵話語中的節奏略微停頓,飛速回憶著自己手上還空置的房產。她很快便想起離周琴就讀的白華大學不遠處的白榮小區,她貌似還有三套房子空置在那邊。
“我還真有一套你學校附近的房產,不過是樓梯房,五樓,一房一廳。”
“那邊的租客前陣子剛走,你假期回來應該就可以去住了。房租嘛,按市價打八折。至於水電和管理費,你最好自己去交。順便,那邊另外的兩間單位,以後就由你負責帶客人看房,怎麼樣?”
“沒關係。”
“就是那邊的陽台有點臟,我最近拿來當雜物間用了。你可能得慢慢打掃一下。”
“好。”
在假期以後,周琴按照兩人的約定,提前一個星期回到白華大學所在的海海市,與宋雲陵在離學校不遠的白榮小區會合。
在進入小區前,周琴拖著從學校帶來的行李箱,走入了一家路邊的小店買了個東西。此物握把通紅,若熾熱的猛火向下焚燒,紫紅的色彩如雄獅的鬃毛四散,顯露著赫赫威嚴。
“老板,最便宜的掃把幾塊錢?”
“五塊。”
離開小區附近的雜貨店,他拿著新買的掃把,跟著小姨走到陌生的五樓。站在503的門前,宋雲陵邊扭開門鎖邊對身後的侄子介紹著她手裡最不起眼的小房子,以及小區周邊的狀況。
“隔壁有個美食街,你要是想下館子也就走上個十分鐘左右。菜市場也不是很遠,你到時候鍋碗瓢盆買齊了,應該還是會自己開夥做飯吧?”
“嗯,到時候讓小姨你來蹭飯怎麼樣?”
聽見周琴這個小廚子主動送上門,宋雲陵把503的房門帶開,用腳頂著門,並笑道。
“行啊,我姐老說你有她八成功力了,下次來嘗一下你鹽會不會下多。”
兩人走入家中,周琴卻發現客廳不似小姨描述那般空蕩。一張明顯新買的懶人沙發躺在客廳中央,一架積滿灰塵的鋼琴被擱置在右側。而同為新購入的書架矗立在客廳左方,位於廚房與衛生間的入口處之間。周琴把行李箱放在玄關角落,顯得有些不明所以。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小姨,你不是說家裡什麼都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