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與變革交織,命運似風中殘燭,在黑暗與光明間搖曳
加拉德召集了杜洛坦和奧格裡姆一同返回冰火脊,並命令其他獵手——正值壯年的諾克拉爾、眼神凶猛的凱格拉和強壯的格魯卡古——留在獵物旁,繼續處理肉體和皮毛,以便將它們帶回村莊。空氣中彌漫著血腥的氣息,但此時並非所有人的心情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杜洛坦心中充滿了無數疑問,仿佛有一團火焰在燃燒,不斷逼近內心的邊緣。然而,他明智地選擇了沉默。無論他問什麼,加拉德能給他什麼答案呢?首領一直是個沉默的人,許多事情都是他不曾言明的。而“談判”這個詞,對於北風之狼來說,顯然是一個久遠的、令人不安的概念。
他們默默地騎行著,向村莊進發,踏過厚厚的積雪,車轍和馬蹄聲混合在寒風中,四周的寂靜仿佛讓時間也凝滯了。杜洛坦的思緒隨風飄蕩,記憶裡浮現出部落曾經的模樣。正如聖卷所記載,北風之狼曾是遊牧民族,他們追逐動物,走遍德拉諾大地,隨時遷徙,隨時打包住所,便捷地紮營。那時候,北風之狼就像北風一樣自由、孤獨,但即使那時如此,他們早已不再是四海漂泊的部落。
如今,部落早已在冰火脊紮根。南方是祖先之山的庇護,北方是靈魂的庇護所,東西兩側是廣袤的草地與森林。在這些遼闊的土地上,北風之狼的氣息已深深植入其中。正如所有獸人一樣,他們已經用旗幟標記了自己的領土藍色背景上的白狼頭象征著他們的存在。他們建造了堅固的棚屋,頂上覆蓋著厚厚的狼皮和木板。往昔,那些偏遠的棚屋孤立無援,但隨著時間的流逝,許多家庭開始向村莊中心遷移,食物、儀式和工作變得越來越共同,村落的生活變得更加緊密。人們的好奇心也變成了部落的一種共有特征。
即使在村莊裡,為烹飪而生的篝火隨處可見,但中央的大火坑依然熊熊燃燒。無論是寒冷的冬季,還是炎熱的夏季,這裡總是聚集著族人們,他們圍繞火焰,講述故事,分享食物,凝聚著血脈間深沉的聯係。
加拉德的座位,那個用巨石雕刻而成的王座,見證了部落幾代人的變遷。所有北風之狼都知道那個故事,那是一個遙遠的過去的傳說。很久以前,部落依舊是遊牧的,當時的首領帶領著族人來到冰火脊,尋覓那片心心念念的土地。但這位首領深深愛上了這片土地,直到他不願離開。他不想強迫部落中的族人留在此地,因此他請求與靈魂溝通,求得一份指引。
他朝北方朝聖,前往光明的儘頭,在神聖的靈魂庇護所的洞穴中獨自待了三天三夜,無食無水,隻為尋得靈魂的啟示。最終,他獲得了異象。靈魂顯現,告訴他“你就像一塊石頭,無法動搖。你走過這段路,來到靈魂的庇護所,回去吧,看看我們賜予你的禮物。”
回到家後,這位首領發現一塊巨石無聲地滾落到北風之狼營地的正中央。於是他宣告,這塊石頭將成為部落的王座,象征著靈魂給予的恩賜。從那時起,北風之狼的王座便永遠屹立在那塊巨石之上。
當杜洛坦和奧格裡姆他們抵達村莊時,黃昏的餘暉已經將整個村莊染成金色。中央的篝火熊熊燃燒,整個部落的族人圍坐在火旁,溫暖的火光映照出他們堅毅的麵容。加拉德、蓋雅、杜洛坦和奧格裡姆的出現引發了人群的一陣分開,大家紛紛退開,給首領和他們留出通道。
杜洛坦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了那座巨石王座,心中卻猛然一沉。座位上坐著的,正是那個帶著談判旗幟的陌生獸人。
在閃爍的橙色火光中,杜洛坦能清楚地看到,那名陌生的獸人不僅坐在王座上,還帶著一位雌鹿——那隻曾在獵場上與他們對抗的角鹿。奇怪的是,他們的膚色呈現出一種苔蘚般的綠色,仿佛是某種異族的標記,極為陌生又令人不安。
杜洛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不自覺地緊握著手中的狼皮韁繩。那種綠色,代表著什麼?那是燃燒軍團的象征,抑或是某種更為邪惡的存在?他心中湧起一股憤怒的情緒,但很快又被理智壓製。無論如何,今天的“客人”無疑將改變一切。
加拉德的臉色變得更加沉靜,他的目光銳利如刃。蓋雅站在一旁,麵無表情,卻能感覺到她那股深沉的能量,她對這個“綠色的奴隸”和她的主人顯然也充滿了警惕。
奧格裡姆的低語也引起了杜洛坦的注意“他到底帶來了什麼樣的東西?”
杜洛坦咬緊牙關,心中的怒火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然而,他知道,他們必須耐心等候加拉德的決定,因為這將是關乎部落未來的一次抉擇。對於這個陌生的綠色奴隸和他的主人,他們不得不麵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那個男人佝僂著背,可能是年事已高,胡須已然花白,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與歲月的流逝抗爭了太久。衣服和鬥篷顯得非常沉重,布料上裝飾著突出的尖刺,這些尖刺似乎曾屬於某種野獸。杜洛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尖刺所吸引,它們的每一根都像是從某個古老的深淵中生長出來的邪惡符號。儘管昏暗的光線讓他難以看清細節,但有兩個尖刺的頂端各掛著一個小巧的頭骨。那是……德萊尼嬰兒的頭顱嗎?還是,願靈魂保佑,它們會是獸人嬰兒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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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洛坦的心中掀起了一陣惡心和疑惑。這些頭骨被扭曲得不堪入目,變形和扭曲的程度遠超他的理解範圍。他不敢深思,因為他的內心希望這一切僅僅是誤解,或者隻是一種惡作劇,或許隻是他對這未知的麵孔產生了錯誤的聯想。
然而,那名陌生人的氣息似乎與這種恐懼的感覺相匹配。他手中拄著一根裝飾著骨頭和頭骨的法杖,法杖上的每個細節都深深刻上了邪惡的印記。這根法杖,像是某種召喚惡靈的工具,它的存在讓杜洛坦的肌膚為之一緊。鬥篷上同樣雕刻著一些不祥的符號,那些符號就像古老的咒語,帶著某種能夠壓製靈魂的力量。陌生人從兜帽下投來的目光閃爍著綠色的火焰,那不是篝火的光輝,而是他眼中自帶的邪惡光芒,似乎能穿透一切阻隔,直擊內心深處。
與這位神秘的男人相比,那位女性顯得相對不起眼,但卻更加令杜洛坦感到困惑。她的氣質中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壓迫感,雖然她的身形纖細,幾乎顯得脆弱,但她的眼神卻如同刀鋒般銳利。杜洛坦注意到,她的血脈中顯然有著混合的成分。她看起來像個獸人,但又不同。她的皮膚不似任何他見過的獸人族人那般強壯和結實,而是更加脆弱,似乎攜帶著其他種族的痕跡。杜洛坦百思不得其解,這樣的混血如何可能存在?這個念頭讓他不禁感到惡心,似乎這不僅違背了他對獸人血脈的認知,還對他眼中的所有美好和秩序產生了某種衝擊。
然而,儘管她看起來脆弱不堪,但當杜洛坦與她的目光對視時,那份堅韌卻讓他驚訝。她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強烈的火焰,仿佛有無儘的力量在其中燃燒。她的外表或許脆弱,但精神卻如此堅定,堅韌如同鋼鐵一般。
“她可不像個奴隸,對吧?”奧格裡姆在杜洛坦耳邊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
杜洛坦略微偏過頭,搖了搖頭。“確實不太像,她眼中的火焰太強烈了。”
奧格裡姆似乎也被那個女人的目光震住了。“她有名字嗎?”
“有人說,古爾丹叫她……‘加羅娜’。”
奧格裡姆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露出疑惑。“她被稱為‘被詛咒的’?那她到底是什麼?她和她的主人……”他頓了頓,似乎在努力消化眼前的一切。“他們的皮膚怎麼了?”
杜洛坦深吸了一口氣,儘管內心充滿了好奇,但他不打算追問得更深。“我不知道,也不打算問。我的母親會覺得這不禮貌,而我不想招惹她的憤怒。”
“就像部落的所有成員一樣。可能正因為如此,古爾丹在坐上石凳後仍然活著,”奧格裡姆低聲說道。“不該惹怒法律的守護者,但她顯然不喜歡這個……這個混蛋要發誓。”
杜洛坦的視線不自覺地轉向蓋雅。她正在認真地把閃亮的珠子編織進她的頭發,似乎是在完成某種儀式的準備。她的動作既優雅又充滿力量,每一絲編織,都蘊含著對傳統的深刻敬意。然而,杜洛坦從她的眼神中看到的並非平靜。她注視著坐在石凳子上的古爾丹,目光中充滿了殺意。那一瞬間,杜洛坦幾乎能感受到她身體內潛藏的暴風。
“她顯然對此不滿。”杜洛坦低聲回應,但他眼中有些迷茫,“但記住她告訴我們的——這一切都是古爾丹的恥辱,而不是我們的。”
然而,杜洛坦並沒有告訴奧格裡姆,這個名為加羅娜的女性,讓他想起了另一個女人——德拉卡。她曾是北風之狼部落的一員,然而因為某些原因被部落驅逐。儘管麵臨著放逐和即將死於敵人之手的威脅,德拉卡依舊以堅定的姿態站立,目光中無所畏懼,正如這位女性一樣。杜洛坦無法忽視這種相似性,而這種相似性也讓他內心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也許,眼前的加羅娜,正是一個新的德拉卡,隻不過她的存在,可能意味著更多的危險和未知。
父親常常告誡杜洛坦,北風之狼部落從不輕易殺戮,也不會折磨無辜。正因為如此,他們從不采納奴役他人的方式,也鄙視以贖金換取囚犯自由的做法。然而,這種寬容並不意味著他們對軟弱的容忍。對於病弱或天生脆弱的孩子,部落不會放任其存活,認為這些生命如同一顆毒瘤,慢慢腐蝕著部落的力量。
那些被視為弱者的孩子,往往會被允許活到青少年時期,因部落相信有時所謂的虛弱,隨著歲月的磨礪,可能會變得堅韌。但當他們達到成年,那些體弱多病的成員將被驅逐,迫使他們獨自生存。如果他們能夠奇跡般地活下來,每年隻有一個機會,便是夏至那一天——在食物最為富足、靈魂的力量最為強大的時刻。他們可以回到部落,向眾人展示自己是否足夠勇敢,是否能在這片越來越變化莫測的土地上存活。然而,回歸的獸人已經越來越少。生存的挑戰已經讓北風之狼部落的領土變得越來越無法忍受,遠比曾經的荒原更加嚴酷。
德拉卡和杜洛坦幾乎是同齡。當德拉卡被判處流放時,杜洛坦的心情愈發沉重。這種沉重並非隻有他一個人能夠體會。部落的其他成員也都紛紛表示悲傷,悄聲竊竊私語,有的表達對德拉卡的欽佩,目送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她隻帶走了一周的食物,和一些用於狩獵、製作衣物和搭建庇護所的工具。她顯然意識到,自己將很難在這片荒涼的土地上存活,而她也明白,這次流放的命運幾乎等同於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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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德拉卡依舊直挺著脊背,仿佛她的背影不屈服於任何命運,儘管她的雙臂因那些部落“贈送”的禮物而顫抖——這些禮物,有可能成為她生死之間的轉折點。幾乎所有獸人都理解,重要的是“體麵地迎接死亡”。這句話被一位長者低沉的聲音說道“至少在這一點上,她是北風之狼。”
另一個獸人回應道“她死得體麵,至少為我們的族人樹立了榜樣。”
德拉卡沒有回頭。杜洛坦最後一次看見她時,她瘦弱的身軀正艱難地邁步,風中飄揚著綁在她腰間的北風之狼旗幟——那藍白相間的旗幟仿佛是她生死命運的象征。
杜洛坦時常想起德拉卡,默默地思索她的下落。他希望,像部落的長者所說,她能夠以一種體麵的方式,麵對生命的最後時刻。然而,他心底明白,若她未能幸存下來,便再也不會回到這片冰火脊的土地。
但坐在他們麵前的這位奴隸,顯然再也無法擁有像德拉卡那樣的尊嚴。杜洛坦將目光從這名被稱作“加羅娜”的綠色奴隸轉向她的主人——那個神秘的古爾丹。他的心情變得愈加沉重,他不禁回憶起父親的教誨有些死亡,是無法避免的,而有些生命,則注定被踐踏。
正當他陷入沉思時,一聲低沉而隆隆的聲音從他耳邊傳來。“我對此不太喜歡。”杜洛坦回頭,看到德雷克塔爾那蒼白的麵容。儘管他的頭發已經變得雪白,身體卻依然保持著強壯的身姿,絲毫不顯衰老,和眼前這個彎腰駝背的陌生人形成鮮明對比。“陰影籠罩著這個獸人。死亡似乎在他身上遊走。”
杜洛坦的目光再度落在古爾丹那根法杖上。那根法杖上懸掛著幾個可怖的頭骨,而掛在他鬥篷上的骨頭裝飾,仿佛承載著某種不安的預兆。古爾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似乎都在提醒著杜洛坦,這個人的存在不僅僅是對部落的挑戰,還是某種危險的象征。然而,德雷克塔爾看到的死亡,並非像其他人眼中的那般顯而易見。
“冬天在山丘上投下長長的陰影,”杜洛坦依舊不願將心頭的恐懼讓他的話語帶走,“而我今天也成了死亡的使者之一。死亡的陰影,並不意味著一切都是不祥的。”他看向德雷克塔爾,儘力保持冷靜的語氣,“綠色的血液依然承載著春天的希望,而他身上,依舊有著重生的可能。”
德雷克塔爾輕輕點了點頭。“綠色是春天的顏色沒錯,”他平靜地回應道,“但是……我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新生的氣息。”
杜洛坦無奈地歎了口氣,儘管心中仍有許多疑慮,但他知道,當前最重要的是聽古爾丹將要說些什麼。死亡與生命的抉擇,或許隻有從古爾丹口中聽出答案。
“在我們決定他是死亡、生命,還是毫無意義的使者之前,先聽聽他要說什麼。”杜洛坦語氣略顯堅定,試圖從內心排解焦慮。
德雷克塔爾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你的眼睛被談判的旗幟所遮蔽,這讓你難以看清楚事物的真相,年輕人。”他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絲戲謔,“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你終會明白的。希望你的父親能看得清楚。”
杜洛坦感到一陣刺痛。德雷克塔爾話中的暗示並沒有因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加重了他內心的沉重感——一個令他無法忽視的警告,仿佛預示著某種即將來臨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