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薑已經領教過謝玉琅的毒舌了,見謝景鬱被批得體無完膚,忍不住在心裡為他默哀。
沒曾想下一刻謝玉琅就把矛頭對準了她,“殿下還有閒情逸致多管閒事,想來課業也不在話下,那便請殿下為我們講解一二。”
扶薑背脊一涼,當年在謝府求學時的陰影再次湧上心頭,隻不過那時候刁難她的是謝老太爺,而為她解圍的是謝玉琅。
宗弋和沈熾皆朝她投去憂慮的目光,宗弋甚至準備站起來替她回答,沒料到扶薑開口了。
“大晟賦稅,以商稅最高,田稅最低。近幾年收成不佳,朝廷雖降低了田稅,但百姓亦難以度日,更有甚者直接變賣農田,成了流民,這也是為何西南之地流寇頻發,西北之地多有暴動起義。”
她聲音朗越平緩,仿佛親眼所見一般,對所言之事篤信不疑。
眾人沉默。
宗弋幾人麵露驚詫,他們知道扶薑根本沒寫,可她說得如此自信流暢,又哪裡像毫無準備?
謝景鬱痛心疾首,感覺自己被背刺了。
謝玉琅唇角輕抿,眼神如冰:“殿下既然對大晟賦稅如此清楚,又怎不知朝廷已經頒布了新法,允許百姓以土地為抵押,向朝廷借糧,待至秋收時再還以三息?”
扶薑的表情僵了一瞬,沉思後又道:“此法隻能解一時之急,但時間久了就會出現弊端。”
謝玉琅眸光微閃,“何解?”
“朝廷借糧,百姓還息,看似平衡了農收和賦稅,但是卻加重了官府商紳對百姓的剝削。”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就連宗弋都忍不住出聲提醒:“扶薑,慎言!”
扶薑看謝玉琅一眼,後者麵不改色道:“繼續!”
她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嘴角,毫無顧忌道:“一則,官府需要政績,哪怕百姓不需借糧,也有可能出現強製借糧的情況,反而加重了百姓的負擔。二則,真正需要借糧的百姓,可能因此被重重壓榨,鄉裡收一息,縣裡再收一息,府裡再收一息,最後落在他們頭上的,可不止三息。”
學堂內有短暫的沉默,比起其他學子的迷茫與敬佩,謝玉琅則是以精銳的目光審視著扶薑。
且不說她對大晟的賦稅了如指掌,光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分出利弊,便非尋常學子所能做到。
“殿下的文章呢?”
他攤開手,想看看扶薑到底寫出了個什麼東西,卻看見了她表情僵硬,飄忽的眼神透著心虛。
謝玉琅微微眯眸,聲線低沉:“嗯?”
扶薑腦袋一垂,心一橫,如實道:“我沒寫。”
謝玉琅:“……”
很好。
最後的最後,沒寫課業的扶薑和謝景鬱被攆出去打掃院子。
比起全程黑著臉的扶薑,謝景鬱樂不可支,拍著胸脯鄭重宣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以後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扶薑冷冰冰吐出一個字:“滾!”
上一次長公主被罰掃院子,都是十年前的事了。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還會重蹈覆轍,而且罰她的人,竟然是從前那個會偷偷幫她打掃的謝玉琅!
“彆這麼喪氣嘛,好歹還有我陪著你。”謝景鬱勾著她的肩膀,慫恿道,“晚上我請你去眠花樓喝酒啊。”
扶薑甩開他的手,正想說什麼,抬眼忽見從學堂外走進來的女子,眼神寸寸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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