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來無事不從容,睡覺東窗日已紅。
連日來下雪,今日天卻放晴了。
程九鳶照常帶著瓜果點心去啃硬骨頭。
“姑娘,如意夫人是今日一大早回府的,聽門房說,那雙眼都紅腫了。”菘藍聲音裡帶著隱隱高興。
木槿歎息道“庫房又要遭殃了。”
程九鳶嘴角微勾。
“讓她拿吧,到時候有她後悔的。”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雲霧山。
一下車,就感覺冷氣撲麵。
山上可比山下冷多了,白雪覆地,樹枝上也積雪堆積,寒風拂過,枝丫不堪重負,積雪簌簌落下。
“姑娘,你日日來此挨凍受累,何苦呢?”菘藍替程九鳶係好披風,見她小小的人兒還提著一筐瓜果,有些心疼。
“以真心換真心,這點苦算什麼。”
“那萬一燕前輩鐵了心不收徒呢?”
“那我就纏她十年八年,再不收,我就拜三表哥為師,當她徒孫。”
兩個丫頭一聽,笑出聲。
“姑娘如此誠心,相信燕前輩會動容的。”木槿柔聲道。
“你們先回府吧,下午來接我就好。”
“是。”
程九鳶提著瓜果,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前行。
還未過吊橋,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紅影。
“燕前輩!”程九鳶朝她揮手。
一時沒注意,腳下一滑。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跌進了一個滿是梅香的柔軟懷抱。
“蠢。”燕歸鴻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往竹屋走。
程九鳶提著筐子連忙跟上。
回了竹屋,程九鳶打開框子。
“燕前輩,昨日我回府的時候,順道去買了如意齋的八珍糕,他們家的八珍糕每日隻出一百份,我排了好久才買到的,您嘗嘗。”
燕歸鴻拿著話本坐在榻上,像是老僧入定。
程九鳶把點心放在她旁邊,又去洗了果子。
然後去院子裡清雪。
燕歸鴻看著那小小的人,還沒鐵鏟高,卻格外賣力和認真。
“你進來。”
程九鳶回過頭,見燕歸鴻看著她,連忙丟下鐵鏟跑進了屋子。
“你真想學習醫術?”
“是!”程九鳶眼眸一亮,回答得十分堅定。
“修習醫術不是一時興起,一旦開始,我就不允許你半途而廢。”
“鳶兒最不怕苦和累!”
“醫術,也不可用作害人之手段。”
這一次程九鳶沒有答話。
燕歸鴻勃然大怒。
“你居然想用醫術害人?!我還不想教出個魔頭!”
程九鳶突然跪地,她眼眸猩紅道“燕前輩,我隻能答應您不濫殺無辜。我母親便是死於家中姨娘的醫術,鳶兒身處京城名利旋渦,有時身不由己,我不害人,就會丟了性命。”
“不敢欺瞞前輩,鳶兒修習醫術的初衷,便是為母報仇,其次保全自身和身邊人。至於懸壺濟仁,都隻能排在最後了。”
屋內寂靜無聲。
看著小姑娘一臉坦誠,燕歸鴻心中怒氣慢慢平息。
她大可不跟她說實話,等學成後,她這個師父也管不到她。
可偏偏她如此坦誠。
“起來吧。”
程九鳶站起身。
“你母親怎麼死的?”
“家中姨娘是醫女,她研製了使馬兒發狂的毒,在我生辰當日,母親死於馬蹄之下。”
程九鳶語氣平緩,眼眶卻紅了。
看著她緊握的雙拳,鐵石心腸的燕歸鴻居然有些心軟。
生辰當日,母親喪命,大喜大悲,她隻是一個七歲的小姑娘。
她想報仇,人之常情。
若有人敢動她身邊的人,她必定滅了對方滿門。
“報仇可以,隻是彆讓仇恨控製了你。人生不能被仇恨全占了,你才七歲,日子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