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下張薦的任命的是中書令林仲儒,此刻他與杜、柳二相正在文華殿與祁翀一同議事。
“殿下,我朝自立朝以來就沒有任命一位既無功名又無軍功、勳爵、恩蔭之人為四品官員的先例,此例臣不敢開!”林仲儒旗幟鮮明地表達了反對,其餘二人雖未明確反對,但也沒有出言為張薦說話,想來也是這般認為的。
祁翀皺了皺眉反問道“張薦修好了官道,有了這條官道,大軍行軍便無阻礙,楚王率軍南下就是走的這條官道,比以往用時短了整整兩天,這兩天便是寶貴的軍機呀!這難道不算是軍功?”
“殿下如此說,未免牽強了些,而且,區區小吏竟堂而皇之地成為一部之副貳,那些進士出身的官員還要向他行禮,這成何體統?”
“嗬嗬,體統,所以,這才是你們反對張薦升官的真正理由吧?你們覺得他讓你們這些有功名、有爵位的相公們丟麵子了!在你們看來,靠技藝吃飯的終究是下乘,隻有你們的道德文章才是上乘!”祁翀撇了撇嘴冷笑道。
“奇技淫巧本就是小道,難道不是嗎?”
祁翀想了想,吩咐小寇子去取一件東西過來。
東西拿來,祁翀“啪”地將它拍在了林仲儒身旁的茶幾上。
“林公,我問你,謝宣舉兵叛亂之時,道德文章對付得了謝宣嗎?謝宣是被道德文章打敗的嗎?”
“這”林仲儒一時語塞。
“不是啊,林公,”祁翀繼續道,“在宮城牆頭上打敗謝宣的是新式火器!那你說這新式火器是不是比道德文章管用啊!那你說製作這新式火器的匠人是不是比你們這些老夫子功勞大?你們這些官老爺們一貫瞧不起靠技藝吃飯的人,不論什麼技藝,在你們這兒一律歸為奇技淫巧,此為大謬!治理國家不但要靠你們這些老夫子,也要靠那些懂技藝的人,他們對於朝廷的貢獻並不比你們小。就比如說這個張薦吧,他不但會修路、懂開礦。還懂得堪輿之數,他手繪的官道沿線地圖十分精確明了,你們知道這在軍事上有多麼重要嗎?林公不懂打仗,岐國公你總懂一些吧?”
“是,臣少時的確聽先父提過,一幅準確的輿圖對於戰爭是至關重要的,漢代李廣就曾因迷途失期而獲罪自刎,終成一段憾事。”柳敬誠忙附和道。
“不錯,這樣一位人才未曾得到重用難道不是宰相失職嗎?如今竟還阻攔任命,是何道理?難道非得要工部上下都是李勉那樣的屍位素餐之輩,你們才滿意嗎?”
見祁翀發了火,三人忙站起身來,杜延年、柳敬誠更是雙雙謝罪,自承己過,隻有林仲儒依然固執己見。
“修路也好,堪輿也罷,這些技藝都是能學的,能中進士的都是天下英才,隻要用心便能學懂這些!李勉不懂是他自己不肯用心,又不是彆人都學不會!”
“林公,孤也不勉強你,”祁翀無奈笑道,“孤跟你打個賭如何?”
“賭?賭什麼?”林仲儒疑惑問道。
祁翀微微一笑,對小寇子道“你去叫宋副率來。”
不多時,宋梓青奉命前來。
“小宋,你把這支手銃全部拆開。林公,你可看好了!”
“是,殿下。”宋梓青聞言從腰間荷包中取出工具,三下五除二便將這支手銃拆成了一桌子零件。
“好,把你的工具也留下,退下吧。”祁翀將所有零件和工具裝入匣中,對林仲儒道“給你三天時間,將這支手銃重新組裝好。你若能完成,孤便相信你所說,能中進士的便能學會技藝,屆時孤可以撤回對張薦的任命,反之,政事堂就不能再反對此事了!如何?”
“一言為定!”林仲儒自信滿滿地接過了匣子回府鑽研去了。
柳敬誠也告退離去,祁翀單獨留下了杜延年。杜延年剛受了訓斥,此時又被單獨留下,難免有些不安,站在殿中默然不語。
“嶽父,坐!”祁翀笑著指了指座椅,示意他不必緊張。
“謝殿下!”杜延年心下稍安,告座後等著祁翀發話。
“昨日下午我閒來無事去看了看姑祖母,恰好義母也在,便聊了幾句,聽義母說嶽父與嶽母曾經是一對十分恩愛的神仙眷侶,郎才女貌,羨煞旁人。可惜嶽母去得早,我竟無緣得見,深以為憾。”
“拙荊福薄,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是啊,再怎麼伉儷情深,畢竟已經過去三四年了,人嘛還得往前看。不知嶽父可有再娶一房的心思?”
“這臣公事繁忙,哪裡顧得上那些!”杜延年不知祁翀為何突然問起此事,心中沒來由地“突突”直跳起來。
“哦,我還以為嶽父有這打算呢!算了,那我就回絕了慶王叔吧,免得再耽誤了袁娘子”
“殿下說誰?”杜延年忽的抬起了頭,驚訝道,“袁袁娘子?”
“是啊,慶王夫婦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非要給袁娘子保媒,還說就嶽父你最合適。我跟他說嶽父心裡還惦記嶽母呢,估計沒這個想法,可他非要我跟你提一嘴。算了算了,當我沒說”祁翀欲擒故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