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您聽我說,我此次南下絕非三年兩載便能回來,我不在家時,母親那裡你要多去走動,以免她老人家寂寞;若我真回不來了,那也是命數使然,你那些侄兒、侄女就仰仗你看護了。還有,兄長,您自己在朝中也要儘心做事才是,陛下與大行皇帝不同,最喜務實之能臣,如以往那般虛度光陰怕是行不通了。隻要您肯用心,即便偶有差池陛下也不會怪罪”
柳敬誠被弟弟說得老臉一紅,剛欲開口辯解幾句,忽然覺得今日柳明誠這番話竟像是交待後事一般,心中頓時警覺起來。
“等等,你去打個仗而已,坐鎮後方,又不用你親自衝鋒陷陣。縱有煙瘴潮濕之地,你躲著點彆去就是了,大不了多帶些好藥備著,何至於就生啊死啊的?”
“我”柳明誠口唇微顫,欲言又止。
“你給我說實話,到底出什麼事了?”柳敬誠愈發狐疑地問道。
“兄長,您就彆問了。”柳明誠連連搖頭。
可他越是如此,柳敬誠越是懷疑,忍不住厲聲喝問道“你是不是又闖禍了?跪下!”
柳明誠見兄長動怒,順從地跪在了地上。
“我就說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來祠堂上香來了,你肯定是又闖什麼大禍了,是不是?快說!”
“兄長,此事您不該知道,您問了我也不會說。您放心,天大的罪責止於我一身,不會連累家裡的!”柳明誠依然固執地不肯吐口。
“我是怕你連累嗎?我是怕你呀你!怎麼就不能消停消停呢?你如今也算是三朝老臣了,怎麼還是這般沒分寸?”柳敬誠氣得捶胸頓足,“陛下不是你養大的嗎?連他都保不住你,你這到底是乾了什麼呀!”
任憑柳敬誠怎麼問,柳明誠隻是沉默不語,柳敬誠無奈隻好搖頭作罷。
“起來吧!”柳敬誠長歎一聲道,“我也知道你的脾氣就是這樣,主意太大,隻要你認為是對的就什麼都敢做。可是,文越、文暢他們都大了,你也要多為他們想想。”
“是,小弟謹記兄長教誨。”
“你也彆說那好聽的!走口不走心!每次都說謹記,可你哪次記住了?”柳敬誠白了弟弟一眼,餘光卻瞥見了祖宗牌位下方供著的那杆馬槊,伸手便取了下來。
“拿去吧!”
“兄長,這”柳明誠一臉錯愕地接過馬槊。
“放在這裡也是無用,你拿去用吧!”
“兄長,您適才也說了,我用不著親自上陣的。”柳明誠笑道。
“你不用,那就拿給文暢!左右文遠、文深他們都用不上,放在這裡也是吃灰!”
“如此,就多謝兄長所賜了!嗯,至今思及兄長當日槍挑逆賊謝宣的風采,猶如翼德再世,令人神往!”
“少拍馬屁!你不氣我我就燒高香了!”柳敬誠嘴裡罵著,嘴角卻壓抑不住地翹了起來,適才那點不快早就煙消雲散了。
柳明誠回到府中天色已黑,本欲先去見祁清瑜,卻被趙夫人告知母親已然休息了,隻好又來到書房。
“父親!”柳忱早就等在這裡了,同來的還有董肄。
“項國公!”
“六郎身體恢複得如何了?”柳明誠笑著問道。
“煩勞掛懷,已經大好了。另外,還要多謝項國公收留之情。”
“不必客氣,就在府中安心住著,正好與小犬多多交流學問。我過些日子還要離京返南,你可以給令兄寫封信報個平安,我給他帶過去。”
“父親還要去江南?”柳忱皺了皺眉頭。
“怎麼?有何不妥嗎?”
“前日去拜訪羅先生,聽他說陛下要改革官製,設內閣六相,他也是其中之一。兒子還想著,如果內閣有羅先生一席,那就必定有父親一席,既如此便該留京才是,怎麼會又要南下呢?”柳忱歪著腦袋苦苦思索,完全沒注意到柳明誠臉上閃過的一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