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須山。
這是一個祝箏從未聽過的地名。
容衍似是看出她的困惑,簡短解釋了幾句,祝箏才明白過來自己現在身處大雍最北端,幾乎到了芒丘地界。
北疆雪山連綿,人跡罕至,常年冰封。
怪不得外麵在下雪。
她緩緩轉過頭,想向窗外確認一眼,沒想到已經被太傅大人拉的嚴嚴實實,隻好又很慢地轉回來,看向一臉沉靜的容衍。
祝箏吃力地張了張她的破鑼嗓子,勉強發出一個音節,“為……”
為什麼會在成須山。
祝箏的記憶慢慢回籠,心頭上籠罩了成疊的困惑,譬如自己中箭後發生了什麼,怎麼離開的秋獵場,又是怎麼來到了千裡之外的成須山,姐姐現在又在哪裡,知不知道她的情況……
“彆說話。”
燭光在容衍臉上明滅變換,清俊的輪廓在燭光下有些不真實,長睫微斂,他這張臉不帶笑意的時候,總是顯得拒人於千裡之外。
她亦記起了中箭之前的狀況,在那個紅楓林中容衍的視而不見,冷落的反常。
祝箏忽然歇了追問的心思,滿肚子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或許是容衍救了她,並出於某種不得已的原因,將她帶來了成須山。
這一箭雖痛不欲生,竟讓她詭異地有了原來真的重生了的實感。
她還活著。
是那種如果被殺就會再死一次的,真切的活著的感覺。
她沒有糊塗到對救命恩人譴責他的自作主張,不論出於什麼目的,保住了命她自然應該是千恩萬謝。
隻是她現在虛弱的要命,腦袋更是亂糟糟的,張張口都費力,很難實行千恩萬謝,隻能用眼睛擠出些好臉色意思意思。
可惜容衍並沒有領會到她的謝意,冰冷的臉色顯然並沒有被打動。
祝箏試圖扯開嘴角笑一笑,好讓意思更清楚些。
沒想到這麼小的動作做起來也會扯到胸腔,疼的她輕“嘶”了一聲。
“怎麼了?”
容衍眉頭蹙地更深,忽然站起身,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脈。
接著用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又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
每做一步,他的目光就看起來更是凝重了三分。
“傷口還很疼嗎?”容衍問。
這一整套下來,弄的祝箏大氣都不敢喘,隻敢保持著謹慎的呼吸,生怕自己被診斷出是回光返照。
“還行。”祝箏故作樂觀道。
容衍聽了臉色卻沒有轉圜,輕按著祝箏的肩膀,扶著背將她巧妙又生硬地放倒,淡淡吩咐了一聲“再睡會兒”,便起身出去了。
外頭寒風凜冽如刀,房內地龍燒的暖烘烘的,祝箏不想再睡,萬一真是回光返照,一睡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可惜她精力實在不足,恍若夢遊地撐了一會兒,終究是眼皮打架,合上了眼。
沒睡多大會兒,便又做了噩夢,祝箏嚇得猛然睜開了眼。
房裡仍是一片漆黑。
祝箏瞟了一眼燭台,已經燃的隻剩殘燼,隻剩豆大的微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榻邊沿上靠著長手長腳的太傅大人,垂著頭長睫輕闔,呼吸清淺綿長,一隻手緊抓著她的衾被,似乎也睡著了。
她才稍稍一動,容衍立刻就醒了。
“大人怎麼……”
……怎麼不去床上睡啊?
這裡應該有彆的床吧?
沒等長句在嗓子裡拚湊完,容衍已經站了起來,又翻開了祝箏的眼皮。
祝箏乖乖地睜大著眼睛,忍不住道,“這兒有大夫嗎?”
容衍微微頓了頓,目光留在她臉上,“是我不行麼?”
“不是……”
不是行不行的問題,毋論太傅大人的醫術如何,就這種一言不發,眉目緊凝的看法,實在是讓人七上八下。
寧願伸頭一刀,直接一句話告訴她活不活得了算了。
“大人,我還能活嗎?”祝箏直中要害地問。
詭異的是,容衍居然沒立刻回答,就那樣不眨眼地盯著她看,看的祝箏的心慢慢冷下去,宛如沉入冰冷的湖底。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