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來的警察表情嚴肅地盯著站在他麵前的年輕人:“同時,你也是案發現場第一目擊者,這些我都沒說錯吧?”
前田隼人眼神恍惚,仿佛還沒從親眼目睹的前輩的死亡現場反應過來。
聞言,他眼圈漸漸紅了,眉頭緊緊皺著,努力平複著語氣解釋道:“那不算是什麼爭執,隻是吉川前輩喝醉了,一時情緒失控,我不介意那種小事。”
“而且……”他嘴唇甕動著,像是在猶豫什麼。
警察冷冷斥道:“有話就說,不要隱瞞信息,前田隼人,你也是警察,應該知道隱瞞實情、包庇他人的嚴重後果。”
前田隼人低下頭:“我…我其實有看到彆人從洗手間出來。”
“什麼人?”
前田隼人剛要開口,突然,另一邊盤問的人群裡響起一聲尖利的質問,直接打斷了這邊的審訊。
——“你們憑什麼說我哥哥是凶手?!!”
所有人都朝著說話的女孩看去。
隻見一個穿著ktv服務員製服的年輕女孩抬手指著一個金發年輕人的鼻尖,語氣恨恨:“我哥哥和那個死掉的警察根本就不認識!他隻是按照老板的排班在打掃衛生,我就知道你們這些警察全都不靠譜!哥哥都沒有成年,怎麼可能打得過那個警察,找不到凶手就栽贓一個好欺負的普通人對吧!”
她另一隻手緊緊挽著身邊穿深藍色保潔員製服的男生,尾音輕微發抖:“我告訴你們!你彆覺得我們好欺負,如果今天你敢冤枉我哥哥,我一定會在網上曝光你們!我會找律師,會天天守在你們警視廳門口拉橫幅的!”
她身邊的男生看上去也不過高中畢業的年紀,眉眼平凡溫順,像是沒脾氣的好好先生。
“春奈,冷靜一點,不要用手指著人家。”小川樹輕輕拍了拍妹妹的手背,“先聽這位警官把話說完。”
而同樣處於眾人視線焦點的降穀零神色冷靜,直白道:“你的犯罪手法並不高明,或許你的確和死者素不相識,沒有充分的殺人動機,但你在現場殘留的證據已經足夠定罪。”
他絲毫不受女孩惡狠狠的目光影響,有條有理地分析起案發現場。
“受害者吉川英夫死於失血過多,腹部的刀傷是致人死亡的根本原因……”
“……他在死前由於酗酒導致神智不清四肢發軟,又被迫吸入了大劑量的鎮靜類藥物,還因為劑量較大引發輕度的藥物中毒,說明凶手對藥物並不熟悉……”
“……我們在案發現場聞到異常明顯的消毒水和清潔劑的味道,或許你是想通過這些手段掩蓋過於濃重的血腥氣。你將死者的屍體藏在最後一個隔間,同時利用鐵絲和魚線從外麵鎖上隔間門,如果不是前田君一個個隔間的尋找,或許死者的屍體還需要更長時間才能被發現。”
降穀零舉起一個透明的證物袋,裡麵正是一串魚線和一根彎曲的鐵絲:“這是我們在你的清潔車上找到的,沒錯吧。”
小川樹抿唇:“但是,這些都隻是你和那位前田警官的一麵之詞,沒有人能證明隔間的門是上鎖的,在最開始那張門就被前田警官打開了,不是嗎?”
前田隼人忍不住插嘴道:“那張門是我用鑰匙串上的鐵片撬開的,它原本絕對是上鎖的,這一點痕檢科都能查出來,我有必要在這種事上撒謊嗎?!”
小川春奈瞪了他一眼:“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你們警察內部要包庇同事啊!你不是還和那個死掉的大叔吵過架嗎,肯定是你心懷不滿蓄意謀殺!”
前田隼人:“……你有病啊!我都說了我不在意吉川前輩的那些話,我才不會因為那些話生氣!”
小川春奈冷笑:“男人的嘴裡能有幾句實話?就你這裝模作樣的態度,誰知道你心裡在算計什麼,被我戳穿了就惱羞成怒了?太遜了啊大叔!”
前田隼人一時不知道是被女孩嘲諷揣測更讓人生氣,還是對方脫口而出的一聲“大叔”更具殺傷力。
他今年才二十三歲啊!
“嘭!!”
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匆匆從樓下趕過來的卷毛警校生收回捶打在門框上的手,挑著眉梢,朝眾人舉了舉手裡握著的證物袋。
袋子裡麵正裝著一個臟兮兮的淺黃色塑料瓶,由瓶身的包裝紙可以看出這原本是一瓶消毒液。
鬆田陣平先是瞥了眼臉色陡然蒼白的小川樹,緊接著又和降穀零對視:“找到了,就在衛生間窗戶正下方的草叢裡。”
他語氣不太好,聽上去有點凶,眉眼間又透著一股懶怠的痞氣,被他這麼涼涼掃視一圈,吵架的議論的竊竊私語的全都不自覺噤聲。
降穀零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小川樹,表情嚴肅:“小川君,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
小川樹沉默良久,死死盯著鬆田陣平手上的證物袋,最後在妹妹錯愕的目光下低聲承認:“沒有了。”
他垂眸,沒有絲毫辯解的意思,隻道:“我認罪,吉川英夫是我殺的。”
其他警察還沒反應過來。
“什麼情況,鬆田君,那個瓶子是什麼?”
“小川樹?!你憑什麼要害吉川!!他和你有什麼仇!你們明明就不認識啊!”
“我就說吉川前輩不該喝那麼多酒的,喝酒誤事啊!”
“唉……前田還是來晚了,要是再早一點……”
鬆田陣平嘖了一聲:“這是凶手用來裝鎮靜類藥物的瓶子,你們拿去檢查,肯定能查出殘留的藥物和指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小子是打算作案後立即處理罪證,誰能料到有人來得這麼及時,他剛處理完現場,都沒來得及好好收尾,吉川英夫的死就曝光了。”
一旁的萩原研二伸手搭上幼馴染的肩膀,補充道:“所以小川君隻能臨時把瓶子從窗戶扔到樓下,他自己便趁著前田桑還沒走進來,匆匆忙忙地推著清潔車拐進女衛生間,跳窗逃跑。”
小川春奈還想辯駁什麼,卻被小川樹攔下。
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男生表情平靜地朝警察伸出兩隻手,並不在意警校生們抽絲剝繭的推理,隻重複道:“我認罪,人是我殺的,吉川英夫是個人渣,死有餘辜。”
“——為什麼啊?!哥哥!!”
小川春奈咬牙,緊緊拽著男生的手腕,倔強地擰著眉頭:“我不信!我不信你會做這種事!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小川樹!”
小川樹沉默著任由警察給他拷上手銬,在被警方包圍著帶走前,他回頭看向眼睛通紅的妹妹,輕聲道:“春奈,好好照顧自己,彆去管家裡的事,再過段時間,一切都會變好的。”
小川春奈茫然地望著哥哥的背影,身邊有警察引導她上另一輛警車,她麻木地邁開腿,踉蹌了一下。
一滴淚水砸在地麵上。
隨後,幾聲壓抑不住的哽咽哭聲斷斷續續響起。
至此,ktv謀殺案已然畫上句號。
但全程參與案件的幾位警校生卻隻覺事態愈發撲朔迷離。
——這又是一起缺乏殺人動機的陌生人作案。
小川兄妹與吉川英夫素不相識,他們也僅在這家ktv工作了半個月,甚至今天還是小川樹與吉川英夫第一次見麵。
但顯然,小川樹的作案過程並非衝動行事,而是早有預謀,這不正常。
所有涉案人員陸陸續續下樓走到馬路邊停泊的警車附近,方才審訊前田隼人的警察有些不好意思:“咳,前田君,剛剛對不住了。”
前田隼人瀟灑地擺擺手:“沒事,都是工作,能理解。”
“但前田警官剛剛真的有看到其他人從洗手間走出來嗎?”
一道清潤溫和的聲音從倆人身邊響起。
前田隼人下意識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黑發白膚藍眼睛的青年正站在路燈下,暖黃色的燈光從頭頂澆下,襯得他氣質溫暖和煦。
他瞧前田隼人看過來,麵帶歉意地彎了彎眼睛:“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隻是那時候剛巧路過附近。”
青年穿著灰白色的兜帽衛衣,容貌清俊,眼尾微微上挑,藍灰色的瞳孔在燈光下剔透清冷。
他眼神誠懇而禮貌,言行中卻又流露出淡淡的疏離感。
他自我介紹道:“兩位警官好,我是東京警察學校的在讀生諸伏景光。”
“可以占用二位一點時間,交流一下方才的案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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