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斬雨哪能讓他撕下來一塊血肉,一個閃身躲開了。他看見男人那張嘴幅度怪異到扭曲,牙床上密布的黑色,忽然變得壯碩的胳膊,還有那明顯變了的目光……那不是屬於人類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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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斬雨眼眸低垂“他沒救了。”
而且自己隨身也沒帶抗體。
圍觀的人群也有不少注意到男人的異常,他們紛紛地向後退去。
“什麼變異?我…我不就是…被淋了一下而已嘛……你不要……”
他的話音止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忽然變得高大的身體,借著較高的視角,他看清楚了周圍的人們看著他恐懼的眼神。
而這個男人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被點燃了,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提過楚斬雨腰間的槍,指著楚斬雨罵道“最安全的火星基地也能進來異體?這不是你們的失責嗎?讓這種怪物進來危害大家的安全,你們哪裡有臉活著?要我死?你們先死!”
他拉出白絲的口涎滴在地上,腐蝕出陣陣渾濁的白煙;而他端著手槍的手也變了形,變成一個不知何物的扭曲狀。
他再也端不住手槍,隻得憑它啪嗒掉在地上,被楚斬雨撿起來彆在腰間。
“我不可能……你們都要騙我……”
變成怪物的男人捂著臉蜷縮起來,喉嚨裡發出奇怪的咕嚕聲,瞳孔不斷地放大又縮小;楚斬雨臉上流露著平時內斂的憐憫他看得出來,一種不知為何的感知,正在取代這個男人腦中名為人類的意識,把他變成一個與從前的自己迥然不同的存在。
變異速率太快了。
楚斬雨剛抬起梅菲斯特,就看見雪亮的刀光閃過,男人變異的身體被後麵的武士刀切成兩半。然後一張透明的網袋套過來,噴射的液體和殘缺的肢塊裹挾在一起。
一滴體液也沒滴到火星的土地上。
隨後就是嘩嘩的白霧撲麵而來,照著人群一陣噴射。楚斬雨兜頭挨了這一記噴射,他眯著眼睛在白霧朦朧裡認出了來者。
“凱瑟琳,直樹。”他輕聲道。
麻井直樹擦去刀尖上的血,另一隻手把無害化溶劑背到身後,對著他點了點頭。
“異體怎麼會在火星基地裡?”麻井直樹看著那被燃燒成灰的異體“聽到消息,我真是嚇了一跳,這是聞所未聞的事情,軍委那裡已經知道了,現在這裡要被封鎖起來采證,應該還會成立專項調查組。”
“我也不知道。”楚斬雨伸出兩指,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楚老大,墨白,好久不見啊。”凱瑟琳·斯蒂芬收起密實的長網,衝著楚斬雨嫵媚一笑;她麵容俏麗嬌媚,皮夾克下麵是套著修身作戰服的火辣身姿。
“……好久不見。”
他想對他們說的話,其實是“來的太晚了”,這時候楚斬雨瞥了一眼周遭的人群。比起安撫人群來看,倒顯得消滅異體和感染體反倒是件簡單的事了。
治安局拉起通電的封鎖線,把現場重重包圍起來,異體燃燒下的那片土地被畫上白線,一群取證員對著這堆深綠色的灰塵拍個不停。
楚斬雨又叼起了水果煙,看著果香味的霧氣,縈繞著自己沾滿汗珠的白色鼻尖。
統戰部乾員大多數是沉默寡言之人,大家除了討論工作和必要事務之外不會閒談彆的太多。而凱瑟琳·斯蒂芬是個例外。
“凱瑟琳,等會我們親自去那位夫人的府上拜訪。”楚斬雨借了一次性抹布,擦拭乾淨身上多餘的腐蝕液“論口舌為人方麵,我不如你,在麵見那位女士的時候,還得托你多照顧了。”
“拜托我?”凱瑟琳挑了挑眉,伸手自然地勾了一下楚斬雨的下巴,動作之輕佻讓一邊的取證員紅潤了臉頰並移開視線“好說啊,今晚發一張你的腹肌高清照來,記住要帶著正臉的那種哦~隻要答應今晚發一張,我就答應你去!”
楚斬雨“……”
忘記說了,斯蒂芬女士不僅是統戰部第一好事之徒,還是第一好色之徒。在她看來,末日當前,更是應該尋覓男色極儘享樂的時候,而楚斬雨楚上校,雖是高嶺之花不可攀,但是凱瑟琳一直躍躍欲試,不間斷地撩撥,在攀崖摘花這條道路上屢戰屢敗。
然而斯蒂芬女士,越挫越勇,相信自己必然有天能一親芳澤。
“不行……”楚斬雨麵色有點尷尬。
“衣服很不錯嘛~”凱瑟琳扯了扯楚斬雨衣服上的黑色緞帶“我很喜歡哦。”
楚斬雨懶得再搭理這號脫線人物,他走到墨白身邊,墨白正拈著一堆紙灰,麵色嚴肅。
“怎麼了?”楚斬雨看她那嚴厲的臉色,還以為有什麼新發現。
“……”墨白沉默許久終於開口說道“三張物資券…我還沒來得及吃……”
楚斬雨這才想起來,花了他半年物資券那塊雞蛋煎餅……他也才嘗了個味。
讓那個異體被燃燒成灰,還是太便宜這個怪物了,楚斬雨不禁咬緊牙關。
“不過晚上去給那位失去女兒的瓊斯太太做慰問…真的有必要嗎?”凱瑟琳扶著自己的額頭“這年頭試問,誰沒有死過幾個自己的至親之人,憑什麼要單獨給她慰問?純純浪費公共資源~平常我們上前線,有時就是九死一生的,現在維護公眾秩序,還平白無故地要挨上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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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瑟琳。”楚斬雨冷淡地看向她“說話不要太放肆,注意你的言辭。”
凱瑟琳趕緊舉起手作投降姿勢。
“畢竟上校在殺了那個小姑娘的時候,她還沒有展現出變異的特征…在外人看來,就是殺了個正常人,去慰問一下,也算是上校的態度表示。”
墨白說完也有點頭疼,要是她,根本不想承受一個喪子之人的怒火,隻有楚斬雨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凱瑟琳話糙理不糙,她也讚同凱瑟琳的說法。
“上校,我也這麼認為。”麻井直樹也接著話茬說道“自從異潮爆發的‘大暴雨時代’以來,死在戰場上的人那麼多,比艾蓮娜小姐死得更慘的也比比皆是,沒必要為了她開特殊,就算輿論不好聽又如何……”
“畢竟您救的人…遠比殺的人多,民眾們遲早會明白這一點。”麻井直樹望向楚斬雨,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楚斬雨苦笑著擺了擺手。
“我自己去就好。”
……
“彼得雷拉,我上學去嘍!”
“利娜,說了多少遍…要叫媽媽!女兒不可以叫媽媽的名字!”
“彼得雷拉,今天我考試得了滿分哦,全班第一,老師還誇獎我了!”
“彼得雷拉,我明天想吃生日蛋糕…”
“好吧,利娜,媽媽明天想想辦法…”
彼得雷拉·瓊斯坐在那張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餐桌旁,桌子上,巴掌大的生日蛋糕上插著九支卡通蠟燭。
桌上散落著幾本被畫得亂七八糟的童話書和彩色蠟筆,但那個活潑好奇、愛問為什麼的小女孩再也不會回來。
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仿佛都在默默訴說著這個孩子陪伴著她的幸福時光,而如今這一切已成為刺痛心靈的回憶。
自從白天那場突如其來的悲劇發生後,她的世界仿佛坍塌了。孩子的銀鈴般的笑聲成了回響在她耳畔的幻覺,而在這個夜深人靜之時,那聲音便變得愈發清晰,讓她輾轉反側,坐臥如針氈。
“老媽!”
“老媽!”
彼得雷拉常常凝視著孩子的照片,眼中噙滿淚水,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張稚嫩的笑臉,無儘的思念與痛楚如萬蟻噬心。
日子還得繼續,但她的生活已失去了往日的節奏。她茫然地回到家,完成家務,做飯、洗衣、打掃,但每一件事物都提醒著她孩子的存在。
小小的衣服和鞋子,嬰兒時期咬過的奶嘴,畫著升起太陽形狀的口水巾,學齡時期寫著“艾莉娜·瓊斯”的作業本封麵,牙齒咬過的鉛筆,牆壁上,利娜隨手的塗鴉……
她的朋友們聞悲訊來訪,對她竭儘安慰的話,對殺死利娜的上校軍官則窮儘罵語,但這些溫情無法填補她心中的空洞。
她禮貌空洞地微笑著,感謝他們的好意,然而當門關上的那一刻,她的笑容也隨之崩潰,被無儘的孤獨和悲傷所吞噬。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被困在一個不再有孩子等待她歸來的世界裡。從前在月球基地的日子,再困難,她覺得有孩子相依為命,哪怕地獄,自己都能闖過去。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呆呆地坐在飯桌前,看著蠟燭慢慢地被融化掉,然後房間陷入沉默的黑暗。
在黑暗裡,那從房梁上垂下的白色繩索圈是那麼醒目。
在黑暗裡,年輕母親的淚水滑落。
不斷的哐當的敲門聲響起,她靜靜地向著那個繩索圈伸出手,沒有去開門的意思。
敲門聲停了,外麵傳來一個有點冷淡的男聲,夾雜在人造雨的聲音中顯得有點遙遠,“瓊斯太太,我是統戰部上校,楚斬雨。”
“白天的事情非常抱歉。”楚斬雨渾身都被雨淋濕了,軍帽捏在他的手心。
“我知道您不想見到我,那麼我就在門外和您說好了。”
“您知道嗎?我看到您今天的樣子,就讓我想到了我的母親。”
楚斬雨漆黑的睫毛濕漉漉地垂著,眼眸像是被水洗得分外乾淨。
“我的母親有著非常孤單的童年;她從小就學識超群,因而被家族格外保護,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到朋友,久而久之,她也不再相信世界上的任何感情,隻有她的研究能吸引到她。”
“但是這一切被我和我的父親所改變了;她和我父親偶然相識,相愛結婚,然後有了我。曾經孤單地呆在實驗室裡的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家人兩個不會視她為工具的親人。”
“所以在我麵臨危難的時候,她奮不顧身地站出來保護了我……因為我是她的兒子。”楚斬雨臉上滿是水漬,淚水和雨水,一起流入那因雨水而顯得分外蒼白的脖頸。
“然後她死了,和我的父親一起,他們是為了我死的。”
“她死的時候,我感覺天崩地裂,恨不得就地自殺。但是我知道我還不能死,我要背負著父母給我的生命,以及他們給予我的,在社會上繼續生存下去的權利,繼續活下去。”
“不是奄奄一息地苟延殘喘,而是為了讓更多像他們這樣的人們,繼續生存下去…而努力奮鬥。”楚斬雨沒有聽見裡麵有什麼回應,他繼續說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博取您的原諒…畢竟,無論我站在怎樣的立場上,我都是殺了您女兒的凶手。”
“我是想告訴您,我很能體諒您失去孩子的痛苦,正如當年心智尚幼的我失去父母一樣。”
“逝者已逝,可是生者的生活還要繼續。”
楚斬雨把蒙著雨衣的禮品放在門口。
“瓊斯太太,活下去。”楚斬雨輕聲道“彆做傻事,哪怕是為了自己死去的親人。”
“艾莉娜不會想看到媽媽自殺的……如果她還活著的話…一定希望媽媽活下去。”
屋內的女人似乎是終於忍不住,她無法抑製的哭聲洞穿了鐵門,冰涼的眼淚仿佛就貼在楚斬雨的耳邊。
“你走吧。”屋內的女人哽咽著說。
“……”
楚斬雨不知道這番話有沒有效果,他退後半步,左手捏著帽子,向著這座房子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大雨瓢潑而下,楚斬雨佇立在雨幕中,如凝固的小小鐵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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