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舉自然是有討好郭雲珠的意思。
在宋慧娘看來,郭雲珠恨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就算是她自己,易地而處,也肯定不會對這個“第三者”有好臉色——特彆是這個人居然不僅奪走了自己的女人,還可能要奪走自己的權勢。
感情不重要,權勢總是重要的啊!
她換位思考,如果自己的郭雲珠,這個時候會希望事情的走向如何——
最好的情況自然是這對母女全都滾出宮廷,但眼下這兩人都已經住了進來,還有許多人的支持,趕出去顯然是不太可能了。
那退而求其次,留下孩子還是可以勉強接受的。
但是能留下的自然也是上道的孩子,若是一個孩子哭哭啼啼想念親娘一看就養不熟,那肯定也是不想留下的。
於是早上宋錦書本來哭哭啼啼想要和她共坐一乘,都被宋慧娘嚴厲拒絕了,同時教宋錦書這麼表演了一場。
結果讓人不安。
郭雲珠看起來不為所動,連個好臉色都沒有給。
連表演一下慈愛善良都沒有。
看來郭皇後是個心狠的女人。
思索間,已出了內宮,宋慧娘被簇擁著下了鸞轎,突然那麼多人擠到近前,難免令她有些緊張,見何謹在身邊,忙道:“何媼媼去陪著錦書吧,我、我擔心她。”
何謹輕笑,低聲道:“娘娘放心吧,小殿下比你安全。”
宋慧娘:“……”
相當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可怕的話啊!
何謹又道:“娘娘膽子很大。”
宋慧娘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自作聰明?”
何謹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娘娘不像是那麼謙虛的人。”
宋慧娘:“……你這聽著不像好話啊。”
沒有回應,何謹已經放緩腳步退出了人群。
她臉上仍帶著笑,心中卻已有了彆的思量,因為她已經發現了,宋慧娘比她想象中,要聰明上一些——也更難掌控一些。
……
宋慧娘沒有繼續考慮何謹的想法。
因為何謹頭頂上的忠誠度並沒有降,這代表著何謹應該並沒有改變要幫她的想法,那麼與何謹比較起來,顯然是眼前的儀式更加重要。
此時他們一行人已經走上了太乾宮前方的台階,太乾宮是皇帝的寢宮,按照本朝禮製,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新帝登基之前,大行皇帝的遺體都仍安置在太乾宮的床鋪之上——雖然距離先帝駕崩已經過了半個多月。
宋慧娘和宋錦書覺得自己似乎剛參與這場鬥爭,但實際上是過去半個多月裡,這場鬥爭已經塵埃落定,多方角逐最終因為宋錦書的存在達到了平衡——
陛下唯一的血脈登基確實最名正言順。
更彆說還有遺詔。
於是和宋慧娘的緊張比起來,在場的其他人都相當平和,就等著宣布新帝登基之後便將大行皇帝入殮,宋慧娘站在宋錦書後麵不遠處的地方,一臉緊張地看著她,見她被指引這在棺木前三叩九拜,算是認了這出生就沒見過的另一個母親。
不容宋慧娘多想些什麼,台階下的大臣之中,一位身穿縗服,但仍不失氣宇的女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她緩步走上階梯,拿起案上的一本明黃詔書,開始緩緩誦讀。
以宋慧娘所接受的教育程度,並不足以理解詔書中每一句話的意思,難免聽的雲裡霧裡,但其實另一件事帶給她的震驚,也讓她有些沒法仔細聽郭雲珠在講什麼。
她偷偷拉了拉前方何謹的衣袖,低聲問:“這呈上詔書的人是誰啊?”
何謹挺拔如鬆,麵帶微笑,直到詔書念完,才回答宋慧娘道:“這是右相楊桉甫。”
宋慧娘瞪大了眼睛。
這人是右相?
宋慧娘望向楊桉甫的頭頂——
對方頭頂上的數字,是50。
出現在視野之中的人裡,除了宋錦書之外,沒有人比她更高。
……
她被何謹騙了。
宋慧娘幾乎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從昨夜開始,何謹一直在營造一種,除了她和李琢卓之外無人可以信任的氛圍,甚至告訴她文官集團可能會排斥她成為大齊的太後。
但從楊桉甫的忠誠度來看,至少楊桉甫所在的文臣集團,是支持她的。
那不支持她的到底會是誰呢?
疑惑之中,宋錦書已經被宣告成為了大齊新的皇帝,雖典儀未辦年號未定,但此時此刻之後,她的身份確實已經不再一般,在場的所有人俯下身,對她行三叩九拜之禮。
隻有兩個例外。
宋慧娘站在原地,有些無措地看著同樣站著的郭雲珠——作為天子的娘親,按理她們不需行跪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