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揚著下巴看她——宋慧娘在思考著這是一種睥睨還是因為身高不夠——同時開口道:“我來看望陛下。”
宋慧娘見何謹不說話,便自己開口道:“陛下累了,已經睡下了。”
這是實話,宋錦書年紀小,今日各項事宜,已經把她累得夠嗆。
趙若栗卻揚眉道:“一國之君,怎能如此憊懶,陛下年紀雖小,卻也需要有人告訴她,何為天子。”
宋慧娘不想糾纏,直接問道:“不知夫人前來有何事。”
趙若栗道:“哦,我是來問,陛下何時遷宮的,畢竟是天子,一直住在瓊華宮中可不行吧?”
宋慧娘心頭一跳,下意識想望向何謹,但忍住了。
她苦笑道:“孩子還小。”
“天下萬民可不會管天子年歲小不小,你這話說的,真是小家子氣。”
趙若栗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冷哼,隻拿眼角瞧著宋慧娘,見宋慧娘沒有立刻說話,便仿佛獲得了重大勝利一般,一臉得意般道:“看來你也覺得我說的對吧,要不今晚便遷了,最遲明早了,不然就顯得不知禮了。”
宋慧娘確實是有些不知如何回複了,餘光瞥著何謹,見何謹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道:“夫人這話有失偏頗,遷宮不是小事,也需從長計議,如今整宮上下都在準備登基典儀,哪裡抽得出功夫來遷宮呢,不若等到登基儀式之後,再看看有沒有吉時,也省得濫用人力,上下亂套。”
“這種小事都會亂套,那這後宮中的人還有什麼用,你若能力不足,我來辦就是,吉時我早看了,這幾日都是好日子,宜喬遷,宜安床。”
“先帝靈柩還在太乾宮。”
“她們母女倆生前沒怎麼見麵,合該趁下葬之前在靈前儘儘孝啊,你這奴才,怎麼那麼不懂事。”
便是宋慧娘從昨日開始想著就是夾緊尾巴做人,聽見這話,還是氣得夠嗆。
一邊氣,一邊不知道說什麼。
因為她對這方麵的禮儀實在毫無了解。
而何謹因為身份的關係,顯然天然弱了一頭,宋慧娘氣得恨自己沒用,門外宮人又急匆匆喊:“參見皇……太後娘娘!”
跟昨夜一樣,郭雲珠又是急匆匆提著裙擺隻身過來了,織著金線的紅色裙擺,鳳蝶一般,蹁躚而至。
她一看見趙若栗便問:“阿娘在這裡做什麼?”
不等趙若栗說話,何謹便道:“衛國夫人來商討陛下遷宮的事宜。”
“遷宮?”郭雲珠皺眉,“先帝靈柩還在太乾宮還未出殯,登基儀式也還未操辦,遷什麼宮。”
趙若栗使勁衝郭雲珠使著眼色,見郭雲珠不接茬,氣道:“那不是剛好去靈前儘儘孝。”
“出殯前夜自然會守夜,她才幾歲,一個人住到太乾宮去像什麼話。”
趙若栗顯然被女兒氣得夠嗆,都喘起粗氣來,卻靈光一閃道:“那要不住寶華宮去?”
郭雲珠頓時一噎,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宋慧娘稍稍鬆弛的心臟又提了起來,心中想著要怎麼拒絕,趙若栗卻已經侃侃而談:“太後娘娘說的話也有理,太乾宮停靈了半月,是陰森了些,不若住到寶華宮去,從前是不知道,如今既進了宮,合該去嫡母膝下承歡,也好教導些規矩。”
這句話顯然似乎把郭雲珠說心動了,郭雲珠麵露猶豫掙紮之色,而宋慧娘大腦一片空白,滿腦子隻想:完了,郭雲珠果然是衝孩子來的。
她望著郭雲珠,見對方眉頭鬆動,似乎馬上就要說出下一句話來,不知怎地脫口而出:“帶上我吧。”
郭雲珠愕然看著她。
話既已出口,若不言語,反而更顯得莫名其妙,宋慧娘便硬著頭皮強笑道:“我、我也很需要……被教些規矩啊。”
郭雲珠:“……”
趙若栗:“……”
何謹:“……”
……
大概是有些尷尬吧。
一陣沉默之後,郭雲珠說了句“這事改天再說”,便拉著趙若栗離開了瓊華宮。
而何謹也不提這事,隻詢問宋慧娘是否要更衣休息,最後宋慧娘在更完衣後忍不住問:“接下來,若是郭太後她們繼續提起遷宮的事,那該怎麼辦呢?”
何謹思索半晌,開口道:“確實,娘娘總不能一直像今日這般忍辱負重裝瘋賣傻,是該想想辦法,我會遞消息出去,看看李將軍他們有什麼主意。”
宋慧娘忙點頭,過了一會兒卻又回過味來,心想說她“忍辱負重裝瘋賣傻”是什麼意思。
是說她說出先前那句話來很恥辱麼?
可……她覺得還好啊?
有人教規矩,這不是好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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