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和我關係一般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她的善良,她表現出一股莊傾城那種費力地提拔我的勁兒,不同的是她非常真誠,有點像我表姐那種,我表姐很多,但是隻有一個跟我關係特彆好,是我大舅家的大女兒,我叫她霞霞姐的,她是我外婆這邊算第一個孫子(所有我的舅舅們生的小孩最大的),非常受疼愛,後麵我媽生了我以後我這個外孫逐漸搶占了受疼愛第一,但是她起碼也是外婆疼愛第二,因此上我們關係非常好——我已經這麼老了,回去老家每次不論死活都要去霞霞姐那裡吃頓飯,而且我一不高興就踢她一腳,甚至踢她小孩一腳——我表達感情也是比較笨拙的,有點像我爹,不會說‘姐姐我想你了’之類的話,上去就是一腳。強的是我會踢得比較輕,然後告訴我姐中午我想吃什麼,一般都是老家那邊稀奇古怪這年頭都沒人吃的東西,比如什麼‘丸筋筋’,‘麵魚魚’,‘生山藥殼殼’,‘熟山藥殼殼’這類你喂狗狗都會搖頭歎氣走開不知道該怎麼吃的東西——都是我的童年記憶,有的東西飯店都買不到,我姐都忘了怎麼做,得我告訴她是先把山藥擦成薄片,跟蓧麵白麵裹到一起類似‘不爛子’(我懷疑這玩意你們也沒聽過,不過總比我上麵說的那些強,你起碼能在某音上刷到這東西的做法)那種玩意,然後捏成一個烏龜殼那樣的形狀去鍋裡蒸熟了蘸蘸水吃——我姐像很多笨的人一樣開始記憶喪失,她完全記不住小的時候我們曾經吃過這個玩意,聽了我的指點就早早下班回家(她自己開了一個賣羊肉的門市)去研究這玩意能不能做出來,一會兒打視頻電話問我一次做得對不對,然後把我童年記憶給我還原出來——然而因為長大以後每次回老家都喝得五迷三道,她好不容易做出來一鍋,我最多也就吃五十克,一兩左右——就這,每次回去,她頓頓都要打電話問我想吃啥,如果我沒什麼應酬就去她那裡吃飯,而且一概是隻吃一點點,吃完了就躺在沙發上大喊‘霞霞!給我沏茶!’,我姐就嘻嘻哈哈過來給我沏我們老家山上的一種‘本地毛尖’我懷疑這玩意壓根就不是茶,是什麼破枝爛樹上麵的一些乾葉子,曬乾以後有點奇奇怪怪的味道,泡水喝特彆像茶葉,人們窮得喝不起茶就拿這玩意哄自己去年有個身家倆億的湖州大老板跟我商量點事過來巴結我,神神秘秘告訴我搞了一點好東西讓我嘗嘗,非常貴非常難得,然後拿出來倆罐茶葉,我一擰開就是這個比玩意,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可能是我們老家那邊狗啊羊啊路過的時候都要往上麵滋一潑尿的什麼破樹,你還得瑟起來了你
總之,我和我霞霞姐的關係大概就是這樣,亦如也差不多對我一樣好,而且我過去上班倆個月就知道不論我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跟我生氣了,為什麼——有一次我在那裡著急打電話,她開了一杯酸奶,挖了一勺喂我,我習慣性抿了一口,抿完了正在打電話,看到亦如把我剛剛抿過的勺子塞進嘴裡嗦了一下,接著神態安詳地吃她的酸奶好惡心,我霞霞姐乾不出來這事,亦如乾得出來,而且她故意讓我看見。
"我有女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憋不住了問她。
"不知道,剛知道。"她很安詳地跟我說——你知道嗎,就是有的姑娘如果她從小教育就是那樣(比如亦如),或者她的天性就比彆人感受深厚(比如米娜),你跟她說什麼她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去一驚一乍,我懷疑我跟亦如說‘你爹死了’她也是這種很寧靜的表情。
"我沒法跟你怎樣的——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但是確實沒辦法,我得對彆人忠誠,不然我就會看不起我自己,你也會看不起我,然後看不起你自己——沒必要搞出這麼多鄙視吧"
"我有要求你做什麼嗎?我有對我的行為不檢點嗎?我有哪怕一次對你說過要跟你有什麼具體的糾纏嗎?你要知道,感受總歸隻是一種曖昧的東西,我們人類最可怕的錯誤就是屈從於自己的感受,它不但是虛幻的,並且也是沒有事實依據的,隻不過是大腦通過一些信息素產生出來的讓我們為某些行為加上意義的化學反應——我可以喜歡你,也可以不喜歡,你可以有女朋友,也可以是一種迷幻,你陷入了一種虛妄,以為你的感覺是真實無誤的,其實遠不是那樣——你以為的我對你的感覺,不過是你大腦裡產生的一種自我迷醉,也就是你的大腦在欺騙你,讓你自己產生優越,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比較容易"
"可是你的舌頭舔到了我的勺子,我的舌頭舔到了我女朋友的嘴唇,這個怎麼解釋?優越?我不覺得這倆個行為讓我產生了任何的優越"
"感受欺騙了身體,讓它做出了不合適的行為,進而又產生出了更多錯誤的感覺"亦如臉紅起來,還在那裡狡辯。
"或者單純就是動物性的發情,不舔這裡,總要舔點彆的,不承認對我的感覺,總要承認黃瓜茄子擀麵杖能給自己帶來算啦,我不想對你說太多粗魯的話,不論你喜歡不喜歡,我總是感謝你的,因為我這樣一個人能和你發生生活的交集,我就已經千恩萬謝了,給你,接著吧——"然後我彎腰給亦如鞠了個躬,她手足無措站起來,又不能從導播那個工作台後麵衝出來跟我比劃,漲紅了臉在那裡發呆,"——可是不論真的假的,不論我說的正確與否,你都得控製自己,我也一樣——這個地球上有些事堅決不能打馬虎,如果你跟我開這類型玩笑,就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於你於我都非常不利——真也罷假也罷,虛也罷實也罷,我們活著的這個空間裡,我和你的身體需要保持絕對的隔絕——其他的,無所謂啦,還不就是吊吊動點感情,感情,照我看也是你覺得最不值錢的東西——動吧,有時候我們跟狗還要動呢,跟狗動感情還往往能有一個挺好的結局,我們總比狗強得多吧——你彆說,還真不見得,人會非常無情地對待彆的人,狗不會,但是狗會非常無情地對待彆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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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是狗?"亦如罕見地跟我生了一次氣,在我記憶裡貌似隻有那一次,她的臉都氣紅了。
"嘖,我是跟你探討現象,我還能說你?我拿什麼說你?我憑什麼就敢說你?我是狗!我是狗好了吧?汪汪汪!"
"你這人真的腦子有病"亦如笑起來,眼睛裡還帶著點淚花。
fuck你看到沒有,我說的都是很認真的話,但是女人們總以為我在跟她們開玩笑,我告訴你吧,跟女人你就沒法好好說話。我把她安穩住,給了她一個名單告訴她今天隻接進來這幾個人,然後一個人坐到導播台對麵的椅子上沉思默想,想把我和亦如的對話思考得明白一點,但是做不到——這個時候思考個屁,你直接上去扒她褲子就對了,在那裡思考,你就會錯過所有時空間裡和她的所有糾纏,從物質態到量子態,把一切都錯過去了——為什麼?因為你和米娜在感情上有很深的糾纏,如果你非要把自己拖出來跑去糾纏亦如,那對不起,其實你就喪失了人格完整。
人格和亦如哪個重要?我覺得是亦如重要,因為她雖然張嘴就是扯犢子,可是非常漂亮非常有錢非常喜歡你,人格的話,破壞一下好像沒什麼大不了,實在不行將來再嘴裡麵叼著幾根釘子拿著鞋底子那樣的皮子敲敲打打補一補未嘗也不能用我小的時候自行車胎紮了釘子,不就是自己拿著銼刀、皮子、502膠水拆開了鋼圈自己補,修補人格不見得能比修補自行車輪胎難吧,補胎容易亦如難哪大哥,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不是麼她像莊傾城一樣有錢,但是卻沒有她那樣討厭,起碼你是可以拿捏她的,莊傾城那個狗女人可不行
"心煩啦?對不起讓你心煩,不過,我不會纏著你的,放心吧!"我在旁邊想心事,亦如去幫我衝了一杯咖啡端過來,"你還是開心一點吧,我覺得你開心的時候可比現在有感染力得多我的話,反正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好的。"她說著就眼淚汪汪了。
"又不是得了什麼病,什麼好不好的"
"喜歡彆人,愛上彆人,其實就是一場病——體質好的才能活過來,體質不好的,一次就把全部人生都葬送了。"亦如緊緊盯著我的眼睛說了這麼一句,回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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