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序,要這樣握筆。”
許商序的手背被一雙溫暖的手包裹住。
這雙手不夠細膩,他的手背還能感覺到細微的摩擦,那是姑姑掌心的繭子。
可暖洋洋的感覺,好像一下握住他的心。
從來沒有人如此溫柔以待。
許商序有些失神,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感覺上,渾然沒聽到陸棠說什麼。
“在想什麼?”
許商序一連慚愧,“對不起陸姑姑,我、我沒聽清楚。”
他不敢看陸棠的眼睛,害怕會看到失望的眼神。
腦袋被輕輕摸了摸,許商序聽到她語氣溫和地開口,“如果累了就歇會。”
許商序點點頭,寫了一會他便開始感到目眩,要使勁眨眼才能重新視物。
他的身體不爭氣,白白浪費陸姑姑的循循教導。
他有些垂頭喪氣,忍不住偷偷看陸棠一眼,再看一眼。
陸棠這幾日便發現許商序情緒上的變化,稍加思索,說道:“商序想不想聽故事?”
許商序眨眨眼,點頭。
“從前有一個商人,他富可敵國,斥巨資將異人推舉成王,王為了感謝他,封他做了丞相,從一介商人搖身一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不服者甚多,他絞儘腦汁想要做出讓人信服的事情,便聚集三千門客出謀劃策。”
“很快撰寫出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文章,而後掛於城門上,並發布公告:‘誰能把書中的文字增加一個或減少一個,甚至改動一個,賞黃金千兩。’,可人人畏懼他的權利,無人敢自討沒趣。這便是‘一字千金’的由來。”
許商序眼睛一眨不眨聽得極其認真,末了他眼睛微亮,“陸姑姑,‘一字千金’您教過我,我會寫。”
言罷,他坐在椅子上,拿起筆,按照以前陸棠教他的端正坐姿,持筆書寫起來。
四個字很快落在紙上,他興奮地拿給陸棠看,見她笑吟吟誇讚,小臉笑成一團。
看著許商序高興的樣子,陸棠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就像曾經摸蕭景年那般。
那時候蕭景年小小的一個,軟糯非常,總是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一邊追著她一邊喊‘娘親’。
“娘親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娘親那個王最後怎麼樣了?”
“娘親看兒子寫得‘一字千金’。”
可不知不覺中…
“娘親您講得故事好無趣。”
“娘親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聽故事了。”
“母親,你的故事都是胡編亂造的對嗎,爹說你整日胡說八道。”
“母親,您還是多和雲姨學一學吧,她是真的有學識,她甚至能夠對出父親的下聯。”
……
許商序的精神頭差得很,學了一會就進入沉眠當中。
再有個三五日,許商序的情況就會有好轉,比起蕭景年的癲症,他的毒素雖然頑固,反倒好治療。
陸棠準備起身熬藥,身體一頓,才發現許商序的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袖。
這孩子,似乎對她很依賴。
但是心思太敏感,好像總怕她不高興似的。
陸棠心疼地用拇指輕輕按揉,將他眉宇間那抹擔憂化開。
……
遠在京城,武定侯中。
蕭景年渾身是汗,緊閉雙眼躺在床上,眼皮下頻繁滾動,手腳偶爾抽搐。
似是有什麼讓他極其難過的事情,蕭景年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喘著氣。
看清周圍,才發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他夢到自己變成一個廢人,癱躺在床上,那是一個破敗的房子,淅瀝的雨從房頂的破洞中砸下。
雲姨領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站在床榻旁看著他,神情譏誚,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醒過來夢裡的事物就開始變的模糊,夢裡看到雲姨,他竟會有一種憎恨的感情。
這個夢好像很長,但是他記不住了,隻記住這一個片段。
他捏了捏眉心,叫來小廝為他沐浴。
準備熱水的功夫,陶雲傾出現在房門口,身後丫鬟端著托盤。
看到她,蕭景年下意識皺了一下眉頭,夢中的那張臉似乎要與眼前的麵容重合。
他趕忙甩了甩頭,那隻是個夢!
雲姨這麼好,怎麼會用那樣的神情看著他,怎麼會看著他癱在床上不管她。
“年兒,雲姨采買了飴糖,快過來。”
蕭景年眼睛一亮,他最愛吃飴糖了。
但是以前陸棠從不讓他多吃,偌大的侯府中饋都掌握在她手裡,卻是連飴糖都不舍得讓他吃。
找各種理由搪塞,甚至說吃多了會掉牙齒。
雲姨不僅告訴他無妨,還經常給他買回各式糕點和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