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之辛辛苦苦燒了鍋水,又摻了點涼水,見盆裡水溫適中,她這才滿意的端起,直奔內室。
剛走到那屏風附近,她遠遠的就看到梁讚光著上身,趴在他小床上咬著辮子悶哼出聲,二娣則拿著藥酒正給他推拿呢。
梁讚看到她過來,繃著背,把哀嚎吞落肚去,趕緊撩了一旁的被子蓋住自己。
“師……靜之,你來啦?”
“……嘁,沒什麼好看的,遮什麼遮。”
還未再上前一步,二娣就拉著個臉朝通財使了個眼色,通財哦哦兩聲,趕緊過來端水。
“你先出去。”他說。
“要不要幫忙?”
“這裡沒你幫得上的。”
他站在床腳背對著她,死死圍住她的視線。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靜之指著二娣的後腦勺怒罵:
“你!臭弟弟!”
二娣渾身一震:
“……我二十五。”
靜之嘴一撇:
“姑奶奶我二十八,你還不是臭弟弟?!”
“……嗬。”
靜之眉心一跳,二娣已然摘了假發,隻是還未卸妝,看著他後腦勺快垂到他腿上的小辮子,那辮子晃晃悠悠的,還畫著圈,好似在嘲笑她似的,靜之氣不打一處來。
於是趁他俯身給梁讚擦藥時,上前一大步,快速扽一把他的辮子,然後轉身就跑。
二娣頭皮一痛,驟然挺起身,虛張著手,兩手都是藥油,默默轉過頭,看著她逃跑的背影。
那急速的腳步裡竟還帶著幾分歡快,二娣莫名沒有生氣,隻是眼神又暗了暗。
若是能讓她高興,扽一下就扽一下了。
他轉過頭剛要給梁讚接著推拿,就看到梁讚一臉揶揄看著他:
“娣哥,我以為你會追出去打她呢!”
畢竟上次他就說了一句粗話,就被他扇翻了。
二娣瞪了他一眼,搓揉的手暗暗使了點力道,直把梁讚按得一根烏亮的辮子都快咬斷了。
“唔,娣哥,我不說了我不說了,你輕點,脊梁骨要被你按斷了。”
“……哼!你這傷,最好躺幾天。”
“知道了。”
……
等二娣給梁讚處理好傷口,已經是深夜,梁讚一身冷汗,他一身熱汗。
他這才記起自己還未卸妝更衣。
原本他以為他剛剛又惹她生氣,而且這麼晚了,她不會給他備水。
可等他卸完妝,走進更衣室時,那個熟悉的木桶裡,依舊裝滿了熱氣騰騰的水。
她肯定又想燙死他。
這是他的第一想法。
於是他小心翼翼把布巾放進去,伸出一點指甲蓋要將布巾挑起時,一點指腹的皮膚卻感受到了那暖中帶一點點微熱的溫度。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可置信的樣子,於是又將整根手指伸進水裡。
唔,是他錯怪人家了。
二娣邊擦著身子,精神卻有些恍惚,心口的跳動,一下快過一下,仿佛那裡揣著隻垂死掙紮正蹬腿的兔子。
……
他渾渾噩噩洗了個痛快澡,走出更衣室時,卻覺得有些頭昏腦漲,喉嚨也有些癢。
進入內室時,他終於忍不住,輕輕咳嗽了兩聲。
裝睡的靜之倏然睜眼。
她微微抬起頭看向那個黑暗角落裡的屏風,眼裡突然帶上一點擔憂。
小病秧子…熬個夜就要感冒了?
……
第二天一早。
班主小心翼翼拿著一份燙金的帖子細看,又偷偷瞄了一眼旁邊坐著的靜之跟二娣。
他咽了咽口水說:
“你們倆去不去?人家財大氣粗,包了整個酒樓,就為了請我們整個戲班吃頓飯呢!”
“……”
“……”
二娣和靜之對視一眼,又同時彆開視線。
靜之有些煩那倪飛,不是很想去,但是那人給班主招來了不少達官貴人,這兩日班主樂得見牙不見眼。
一想到班主對她平時的照顧,她突然就說不出拒絕的話。
二娣則是莫名的,不想讓他二人私下裡見麵,但又怕一出聲拒絕,她又生氣,一時竟也愣在原地。
班主囁嚅了半天嘴,才吞吞吐吐地說:
“那,那晚上就不上戲了,給大家放個假,去吃一頓?”
他倆還沒說什麼呢,門外那些偷聽的姑娘漢子們,瞬間爆發出一陣響亮的歡呼聲!
“好耶好耶,晚上出去玩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