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醫快步走到角落,取了用繩子晾在火盆上熏過艾草的帕子分彆遞給三人擦眼睛,開口解釋。
“昨日老夫確是按照古法記載用燃燒中的艾草熏了一遍屋子,可今日天剛蒙蒙亮,詩涵郡主就吩咐人說要隔一個時辰熏一次。
她說這叫定什麼消毒來著,嘴裡全是一些老夫聽都不曾聽過的詞,大概意思是讓老夫儘管放心聽她的。”
身為國公府嫡女,卻不知宮中有一姓奚的婦科聖手,行事招搖又不懼世俗與京中貴女截然不同。
回想起幾次與莊詩涵對話時,她不經意之間流露出好似淩駕所有人之上的優越感,宋言汐心下更覺得奇怪。
她若是和她一樣,僥幸得天道垂青,能重來一次,便該知道林庭風並非良人。
他根本不是表麵裝出來的溫和有禮模樣,而是一個精於算計,一心隻想著利用身邊所有能利用的一切,滿心隻有如何往上爬的小人。
她的價值被壓榨殆儘之時,也是被他棄如敝履之日。
莊詩涵不是蠢人,如她那般自詡清醒的人,一旦認知到這一點必會在事情沒有轉圜餘地之前抽身。
可她所行樁樁件件,皆不像是識破林庭風為人後該有的反應。
難道真是她多心了?
想法剛冒出頭,便被宋言汐快速否定。
她堅信,莊詩涵即便不是重生歸來之人,身上也肯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個時辰熏一次,這裡頭煙熏的站都站不住,能住人?”
奚臨說著話,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憤怒質問道:“此等荒唐的言論,既無醫書記錄在冊,又無民間偏方傳言佐證,你們竟也願意依著她?”
李軍醫也生氣了,硬邦邦道:“不若小神醫接替老夫的活計,或是親自走一趟,去找那神醫商量商量?”
奚臨聽得一陣牙酸,可轉念一想到莊詩涵那張臉,下意識便搖頭拒絕道:“我不成,多半會忍不住同她打起來。”
話雖糙,理卻不糙。
就他那張嘴,三兩句話的功夫,便能激得莊詩涵對他動刀子,真讓他二人在一起便不是治病救人了。
李軍醫推開最外間廂房的門,叮囑道:“幾位將老夫給的帕子拿好,待會兒離近時覆在麵紗之外,此疫病凶猛,萬不可馬虎。”
說是廂房,其實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小隔間,裡頭一左一右擺放著兩張木床,除了床頭方便擱置藥碗的小桌外再無其他擺設。
所以當廂房門打開,三人瞬間便看清了裡間的景象。
宋言汐第一感覺便是壓抑,緊接著是煩悶,焦躁,
一間連窗戶都小的可憐的屋子,本就沉悶難以通風,又充斥著濃濃的艾煙和苦藥味。
若非兩張床上棉被都有明顯起伏,光看眼前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她甚至會以為屋裡沒有活人。
李軍醫解釋道:“這間住的兩位便是望江樓和尋鮮齋的老板。”
宋言汐蹙眉,“他二人不是前天還能自主前往醫館問診?”
“郡主有所不知,時疫這病症雖來的快且凶猛,卻也因人而異,有些人一旦感染可能幾天不到便會喪命。
少部分人症狀稍輕,雖能扛過一些時日,卻備受煎熬。
而極小一部分幸運的,便是不小心染上也無大礙,老夫前些年還見過一個全家皆死於疫症而他一人獨活的。”
宋言汐點點頭,低喃道:“看來李誌那孩子應就是李老口中所說的個例了。”
“竟有此事?”李軍醫驀地瞪大了雙眼,脫口道:“郡主可願將此人借老夫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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