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筒子樓，天都黑了。
李芬蘭和謝明城都站著外麵朝對麵弄堂張望，看到謝雲舒騎著車子過來，連忙快走兩步迎過去：“雲舒怎麼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有沒有欺負你？”
謝明城目光沉沉：“姐，陸知行還是不同意離婚？”
謝雲舒心情笑眯眯揚了揚手中的離婚證：“我離婚，今天晚上加餐慶祝一下唄？”
李芬蘭一愣然後又驚喜地開口：“陸知行同意簽字了？”
“同意了，等著星期天我找輛車把東西拉過來，可不能便宜他們陸家人！”謝雲舒把自行車讓謝明城推著，自己慢悠悠往回走，開始計劃未來。
“媽，我都想好了，院子是一定要租的，不然咱們長期這麼做飯下去，筒子樓的人肯定有要說閒話，不樂意的。還有家裡的東西，那些破爛貨都扔了吧！”
李芬蘭連連點頭：“好，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謝明城自然更沒有意見：“我今天下午去弄堂看了趙嬸說的那處院子，挺寬敞的，還有三間屋裡，裡頭很乾淨。院子可以搭上棚子，用來做飯，大院子也能堆柴火，比用蜂窩爐子要省很多。就是房租有些貴了，那房東咬著價錢不肯鬆口，一個月少了十五塊錢不乾。”
李芬蘭也歎口氣：“是啊，地方是好地方，就是太貴了！不行明天我再去找找看……”
“不找了，十五就十五吧。”謝雲舒下了決定，既然媽媽和弟弟都說好，看來那院子確實不錯，就算換一個房租便宜的，那肯定也沒這個寬敞。
開門之前，謝雲舒聽到隔壁傳來低低的咳嗽聲，她手頓了一下：“媽，這兩天好像沒見到張阿婆？”
她這段時間忙著做飯賣飯，從菜市場回來也都下午五六點了，有好幾天沒和張阿婆打交道了，就是那天周新月帶著孩子來磕頭，好像也沒見張阿婆出來。
李芬蘭蹙了蹙眉心：“好像是有幾天沒見她了，這兩天也沒來家裡看電視。”
謝雲舒心中有些擔憂，張阿婆年紀大了，又是自己一個人住……
想到這裡，她連忙敲了敲旁邊的門：“張阿婆，是我，雲舒……”
可是裡麵沒有什麼聲音，隻有時不時低低的咳嗽聲，卻沒人來開門。謝雲舒有些著急，聲音又大了些：“阿婆？”
等了好一會，就在謝雲舒著急要砸門的時候，她才聽見裡麵有動靜，然後門被打開。張阿婆麵色枯槁，嘴唇乾裂說話都沒有了力氣：“是雲舒呀……”
“張阿婆！”謝雲舒驚呼一聲，連忙進了門。李芬蘭和謝明城也不放心地跟了進來，隻見屋裡黑乎乎一片，連燈都沒看，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鑽進鼻子裡。
謝雲舒皺了皺眉頭，然後打開燈，看到桌子上是涼透的剩菜剩飯，床上也是一片淩亂。可張阿婆是個很愛乾淨的老人家，房間裡從來都是整潔的，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有收拾衛生了。
張阿婆似乎沒了力氣，她靠著床緩緩喘了口氣才說話：“雲舒，怎麼了？”
謝雲舒把手放在她額頭上，二話不說就把張阿婆背上肩膀：“阿婆你生病了怎麼不早說，咱們去醫院！媽你在家裡吧，明城跟我走！”
李芬蘭慌裡慌張拿了一件外套給張阿婆披上，謝明城把張阿婆從姐姐肩膀接過來，才發現張阿婆渾身都在發燙，也不知道老人家到底病了多長時間！
從筒子樓到海城醫院不算太近，好在家裡有三輪車，鋪了棉被把張阿婆放上去，姐弟兩個才蹬著車子往海城醫院趕。
忙活到十點多，張阿婆終於輸了液退了燒。
謝雲舒長出一口氣，想到剛剛大夫的話：“老人家身體雖然平時不錯，但到底上了年紀，自己一個人住可不行，這次是發現的早，要是再燒上幾天人都沒了！”
可是，她在筒子樓住了這麼久，從來沒見過張阿婆的兒女……
謝明城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姐你先回家吧，我明天也不上學，在醫院守著就成，明天不是還要做盒飯？”
從醫院回到家都十一點多了，李芬蘭聽見動靜連忙從床上起來：“張阿婆沒事吧？”
“沒事，就是感冒了，輸上幾天液就行了。”謝雲舒也躺在床上，長出了一口氣，她翻了個身問道：“媽，阿婆沒孩子嗎？平時過年過節好像都是她一個人住。”
李芬蘭歎口氣：“怎麼沒孩子，三個兒子呢！聽說一個比一個有本事，還有一個在國外掙大錢的呢！那有什麼用呀，當初你那個阿公去世，三個兒子就回來一個，匆匆忙忙燒了紙扔下五十塊錢，人就走了……”
謝雲舒沉默了，那張阿婆以後怎麼辦？
這一晚上謝雲舒都沒睡安穩，她一邊惦記著張阿婆，又想著明天得早起做飯，結果就是竟然破天荒起晚了。
外麵嘩啦啦有雨聲響起來的時候，她才睜開眼，猛地坐起來：“媽，下雨了？”
李芬蘭在外麵堂屋煉豬油，聞言看了她一眼笑道：“怎麼不多睡會？今天雨下得那麼大，我看就彆去了，錢沒有掙完的時候，休息一天也好。”
謝雲舒坐起來穿衣裳：“媽，我答應了人家就必須得去，下刀子也得去。”
不然三十多個人怎麼吃飯，講誠信就不能講條件，下雨天不去，下雪天不去，刮大風不去，她理由多了人家自然也有理由不用她。
給項目部送飯這個活，她無比珍惜。
李芬蘭看了看天，陰沉沉一片，大風刮得外頭樹枝狂舞語氣擔憂：“明城還在醫院沒回來，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我昨天給明城說好了，天氣不好在醫院食堂買點現成的給張阿婆吃，等著雨停了我就去接他們。”謝雲舒已經穿好了衣服，她裹著厚厚的碎蘭花棉襖，將頭發攏起來：“昨天沈隊長幫了我的忙，今天還要多給他們加點餐呢！”
說是多加餐其實就是多放了點豬油，鹹菜多切了點，然後多放了一斤豬肉……
謝雲舒覺著自己已經非常大方了，古人都說無商不奸，她這個商人可是非常有良心的，一斤豬肉加上豬油和鹹菜，也要一塊多錢呢！
隻是外麵雨下得大，一直到了十一點也沒有要停的意思，李芬蘭勸不動，她知道這個閨女，主意正著呢！隻好把雨衣給她穿上，又找出來一個膠靴給她，囑咐道：“慢點騎，一定要看清路，彆著急！”
謝雲舒點了下頭，把帽子往頭上一罩好，然後又把飯盒蓋好，咬著牙衝進了大雨裡。
唯一慶幸的是，今天不在外頭賣飯，直接騎著車子一路往工地走就是了。
項目部辦公室裡，田浩急得來回轉悠：“謝雲舒不會不來了吧？下這麼大雨，幾位領導可都趕來了，要不我開車出去上海城飯店買點算了！”
沈蘇白手指扣了扣桌子：“再等等，她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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