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崩,姬發之子姬頌即位,號成王,周公旦輔政。
姬發死了,站在籠子外的換成了一個小少年,頭戴冠冕,身著冕服,仍顯稚嫩的臉上努力表現出身為王威嚴。
但冕服大而繁沉,麵容稚嫩頭戴冕冠也不顯成熟。
幼子著大人衣,姬發的孩子看起來遠不如他沉穩狡猾,但也沒有他眼中的瘋狂,被期待著嗬護著長大的幼君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四十餘歲的姬發,青鸞最後一次見他,他滿頭華發身材瘦削,一臉的油儘燈枯之像,要不是被打傷的巫師在前,這個老頭子都能撲進籠子生啖神明。
他終究還是有些理智的,晚死了些時日。
籠子外送來了更多的鎮壓用的法器,但周武王再也沒能來看看他所囚禁的神明是否已經真的無力反抗。
“汝乃商之玄鳥?”小孩被巫師攔在遠處,不讓他過於靠近。
“然,汝更似於人,妖耶?”哪有神明如此淒慘的。
“予命人鬆汝之頸,能言否?”聽聞玄鳥聲清脆優美,可比鳳凰,如昆山玉碎春水潺潺。
籠子裡的人靜默的坐在中央,對姬頌的話語充耳不聞。
姬頌看看巫師,又回首看著籠子裡的‘神明’,或許真的是神明吧?
籠子裡的神明一身青羽衣,雖然破損卻不染塵,麵容清麗柔美皎如明月淡如山水,青絲蜿蜒垂地,沒有濃墨重彩也無豔麗頹靡,整個人呈現著一種縹緲的不屬於塵世的美,像一縷抓不住的春風。
小少年目光炯炯的打量著屬於自己的籠中神明,感歎,他的父王真的是非常厲害啊——!
“汝不與吾言,予明日再來。”
……
姬頌很喜歡去地下看他的籠中神明,那是遠超他日常所見的殊色,唯有代表他周朝天命的鳳凰可與之比較,但鳳凰供於祭廟被巫師祭司層層把守非祭司不得見。
而且,鳳凰是‘死’的,玄鳥卻是‘活’的。
一襲青衣的靜默神明,他難以想象離開陰暗濕冷的地下,沐於陽光之下的祂會是何等的美麗。
有時姬頌也會想,曾經商朝的祖先看見的是何等模樣的玄鳥,那紂王所見的又是何等美麗的殊色?
時過半年,姬頌又長高了一些,但不食不飲的神明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期間,姬頌讓巫師收起了手腳鐐銬上的倒刺表明好意,但和倒刺長到一起又被重新撕裂的傷口,皮肉翻轉鮮血淋漓看起來尤為可怖。
看起來應該是極痛的,但神明仍舊不曾與他說話,也不曾發聲。
他收斂了上位者的姿態,緩聲和語,可他放下了姿態卻仍舊沒有換來一聲半點的回應。
姬頌不免猜想,是不是這隻玄鳥已經不會啼鳴。
父王讓他對祂好一些,有父王作對比,嘗試著軟化神明的心走進祂的眼裡。
可他做的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用,神明的眼裡看不見他一點兒。
巫師收走了玄鳥的鮮血,他們不再嘗試著用血煉製丹藥讓人獲得的玄鳥的神異,他們嘗試著創造可以針對神明的惡咒,讓神明感受難以忍耐的痛苦,讓神明正視他們,用痛苦熬鷹最終讓高傲的神明低頭。
寧死不低頭也沒關係,鳳凰可以隻有軀殼,玄鳥為什麼不行呢?
可父王說這兩者是不一樣的,鳳凰和玄鳥是不一樣的,要想辦法奪取玄鳥的心才能謀劃玄鳥的力量,如果他做不到就把這件事延續到他的子孫,他們沒有神明命長但他們有一代又一代的毅力。
玄鳥並不在意商王室,他們周王室自然可以取而代之成為和玄鳥關係緊密的那個。
青鸞一點兒都不樂意搭理姬頌,他覺得自己是個純白善良小郎君,青鸞隻能說他演的騙過了自己。
姬發的眼裡還有些殘留下來的對神明的敬畏,姬頌的眼裡看她時可一點兒都沒有。
要不是巫師攔著,這小子都能對她上手,當然她能讓他碰到算他老子布置的狠。
大多數時候,青鸞都是放空自己感悟生之道,在靈氣稀薄的地下想方設法的給自己的小命回點血。
那些巫師還真是布置的滴水不漏全方麵針對,生怕她有所痊愈跑出去找他們算賬,如今再時不時的下個惡咒,想要破封而出似乎遙遙無期。
唉,就先撐著,不就是和周朝比命長……
就當換了個環境惡劣的地方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