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明堂的賬本記載的是從思明堂各房募集的資金以及支出,工程隊記錄的是收到的款項和支出。敦睦堂的最為複雜,有從思明堂轉入的款項,也有其他族人的捐贈,和各項工程開銷。
翻修故鄉是大事,許多人都願意出錢出力,遠在他鄉的遊子也從世界各地寄錢回來。預算充裕之後,周家人就想把整個河東岸片區都整治了,細致到廢棄的老屋都修補了一番。工程浩大,管理能力卻跟不上,體現在賬本上,就是混亂。
最常見的是缺少發票,僅以收據替代,連用手寫字條充數的都有。再就是轉賬記錄問題。連譚琳都看得出來,一些銀行公章不統一,周懷民帶來的會計師精於海內外業務,就更明白個中貓膩了。
總而言之,敦睦堂的賬本隻顯示了大項開支去處,許多小款項去向不明,這些錢加起來也有近五百萬人民幣,它們花到哪去了,可能隻有敦睦堂的人才知道。
譚琳不禁狐疑,周懷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這趟是有備而來的。
這些內幕會影響到敦睦堂作為嶺南德裡周氏本宗的威信,會計師和譚琳都不好多言,隻埋頭算賬。
會計們忙到天黑,周懷民跟阿公和副縣長他們吃晚飯去了。
幾個手腳麻利的婦人給譚琳他們端來飯菜,其中一名圓臉的梳髻婦人不斷打量譚琳,譚琳便疑惑地回看她,她一笑,說“你就是二少爺的女朋友哇?”
譚琳左右看看,想開口解釋,圓臉婦人快人快語,又道“我們阿東在二少爺那裡做事,昨天去接完機,就跟我說二少爺的新女朋友長得好漂亮呢。”
其他婦人七嘴八舌地插話
“比上次那個靚多咯。”
“我就說那個配不上二少爺。”
“他們那麼多年都沒孩子,肯定感情也不太好。”
“就是就是,都沒見過二少爺牽她的手。”
譚琳根本插不上話,隻好由得她們說去。
簡單吃過飯,又投入到賬本當中。周懷民他們吃得要久一些,等到算出結果他們才回來,會計師小聲把情況告知周懷民。
周懷民聽罷,隻問工程隊的欠款有多少,會計師說兩邊的數目差了二十多萬。他就提議,按敦睦堂賬本的數目與工程隊結算,差的那二十多萬算在違約金那裡一起賠償。隊長隻想要拿到錢,至於是什麼名目他不在乎。而周家阿公,意味深長看過周懷民,又看了看自家子侄,點了點頭。
阿公顯然知道敦睦堂內部貓膩,周懷民這麼做,等於是承認了敦睦堂的賬,認為它沒有問題,無疑是保全了敦睦堂的威信和阿公的名望。
工程隊長拿了錢走人,就去指揮工人把祠堂前的卡車挪走。
阿公家的客廳,便隻剩周氏族人,還有譚琳和會計師。周家人應該是要進行內部談判了,會計師識趣退下,譚琳也要走,周懷民拉住她挨著他坐下,看著阿公說“她不是外人。”
可是在老家族的習慣裡,女人是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譚琳還是外姓人。幾個敦睦堂管事盯著他們倆,譚琳雖然不滿這種腐朽陳矩,但她不想周懷民為此與他們再起紛爭,隻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她動不了。
阿公手一擺,算是應允了她留下來,她於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了一場交易。
周懷民隻是說明了審計結果,沒有做任何結論,他在等阿公先表態。
阿公老於世故,沒有急於否認或推卸責任,他先問敦睦堂的幾個管事者,要他們交代清楚賬本的事。管事們齊齊看向他們當中那個理平頭的阿伯,這位阿伯就是負責管賬的,他撓撓頭,就疑點進行解釋。
阿伯說來說去,都是在說他們曆來就是這樣做賬的,小鎮小地方,不像大城市那麼講規矩,大家又是同宗同姓,很多事情為圖個方便,不會去逐一較真。
其他管事也有幫腔的,戴氈帽的管事就說“都是自己人,難不成還會貪那點便宜麼?”
篤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