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野烏羽徹底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門消失了,我走到門消失的地方,地麵上,空氣中,全都沒有了門的痕跡,聽著從各處傳來的詭異聲響,心中頓時生出沉重的無助感。南宮萍說這裡的平安京,可父親之前說過,平安京就是京都的古稱,既然二十一世紀的京都就在門外邊,那麼這裡難道是一個複古風情街?
我被自己的愚蠢給逗笑了,這怎麼可能呢!那個叫吾良滑的老狗子怎麼可能會那麼好心免費請我來旅遊觀光?回想起剛剛南宮萍那冷酷的眼神,她說這裡是無儘城,聽她的語氣可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
算啦,管他呢!貝爺教過咱們,迷路的時候最好的求救辦法就是待在原地不動,再說了,那個青袍大個子把我從嵐山溫泉那邊扛走的時候,他和他的同夥可沒敢動於金鼓幾人一根毫毛,倘若於小胖他們真的沒有再被敵人所俘虜的話,應該會想辦法來救我,總之,老子現在不想動了,啥平安京,啥無儘之城,也就天黑一點兒,暫且熬著再說。
於是我躺在這條古代大街上,看著天空上飄浮不定的薄雲,發起了呆。我本想睡一覺,卻又怕這裡真有什麼東西會趁機逮著我當晚餐,況且這些滲人的詭異聲響讓我感覺自己正身處遊樂園的鬼屋之中,哪兒還有心思打瞌睡。
我仰著頭,看見天空中突然被一團白絨絨的大球所遮蓋,起身一看,原來是一隻大白貓,我正好奇這小毛球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沒想到那白貓這看著我的眼睛的時候,碧霄的身音出現了:
“小子,我感覺這地方總飄著一股凶煞氣息,藏在黑暗裡的東西更是數不勝數,你真的確定就這麼乾躺著啥也不做?”
我看了下左手,手腕上的白玉珠不見了,這下確信自己沒被什麼東西所迷惑,眼前的白貓就是天狗碧霄。我抱起碧霄,疑惑的對它問道:
“我說碧霄,你明明就是一隻貓,怎麼就被世人稱作天狗了呢?”
碧霄沒有理會我的話,它潤滑的身子一扭便從我的雙手裡掙脫出來,四條貓腿蹭蹭幾下就跑向了前方,還不時的回頭催促我道:
“我感覺有東西衝這邊來了,你最好跟我先離開這兒。”
自從耗儘了內息之後,我便失去了之前的靈敏嗅覺,一年多以來,我已經習慣了用嗅覺判斷一個人、一件事和一個地方的好壞,所以在聽到碧霄的提醒之後,我還是會下意識的動一動自己的鼻翼,直到聞道鼻腔裡的氣息還是那麼寡淡如水,我才落寞的起身跟隨天狗而去。
沒了靈敏的嗅覺,我變得草木皆兵,走在這條陰暗的街道上,總感覺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在盯著我,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就像自己整個人在赤裸著遊街一般。沒走多久,我便發覺腳下的石板路變得越來越涼,再走幾步,腳下石板就已經凍成了寒冰一般,而且還濕漉漉的。
碧霄的腳步逐漸加快,可越來越濕滑的路麵卻變得格外難行,我努力的跟著碧霄後頭,縱使已經很小心,可還是連續撲了幾次街,隻好眼睜睜的看著碧霄從一團白球變成一個白點,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操!這貓不貓狗不狗的小畜生,也不知道等等我!”
我發著牢騷再次站起身,卻發現自己不知怎麼的來到了一條狹窄的巷口之中,我還以為自己又進入了內景,連忙扇了自己兩巴掌,麻辣的痛感讓我瞬間清楚此時並不是在做夢,更不是在內景裡。狹窄的路麵依舊是鋪滿了歪七扭八的石板,不過確實沒有之前那麼冰,腳踩上去的感覺也乾燥很多,少了些許寒意之後,我膽子也變得大了一點兒,平安京的夜裡帶一輪彎月,銀白的月光照亮了我眼前的小路,我深呼吸一口氣,邊緩緩吐出,邊一點一點地往小路的前方挪著腳步,與之前的街道所不同的是,這條小路裡安靜得出奇,可以那些怪異的聲響,什麼都沒有,兩道大白牆之間,隻有我一個正在移動中的活物,仿佛時間已經在這裡凝固,在這裡走久了,我甚至都能聽到自己血液流穿耳中鼓膜的聲音。
但隨著我往小路裡越走越遠,發現這裡除了彎彎繞繞之外,似乎根本久沒有儘頭,不僅如此,我感覺好像真的有什麼東西正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偷窺著我,我心慌了,不斷地回頭查看,卻又隻看見一片冷漠的寂靜,於是我開始調頭往回跑,可這裡幾乎前後都一個樣,一樣的石板路,一樣的白牆,一樣的無休無止。我壯著膽子繼續往亂跑,可發覺這裡哪兒哪兒都一樣,之前的入口不見了,出口似乎更不可能出現。
我索性停下腳步,一屁股坐在地麵上。
“冷靜……先冷靜一下……”
我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努力的讓自己那煩躁撥動的思緒平靜下來。待心率降下來之後,我看著眼前的路和圍牆,斷定自己大概率是遇到鬼打牆了,趁還沒出現什麼妖魔鬼怪,我迅速回想著老爸的書房裡是不是有幾本關於日本妖怪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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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嗎……有嗎……有……有!”
我激動的站起身,想到自己確實在父親的書房裡看過一本講述日本妖怪的書,好像還是手抄本,更像是某人的日記,至於是什麼看的,已經不記得了,書名就更記不起來,隻記得書裡記錄了上百種關於日本曆代妖怪的詳細描述和繪畫,書裡……書裡確實記載有一種妖怪是會鬼打牆的,叫……叫什麼……塗壁!
對!就是塗壁,書中記錄說,塗壁會把自己融合到一堵牆上,然後給路人製造以後無限無止的迷宮以圍困路人,同時,它還會不時的從牆上探出雙眼窺視迷茫的路人,聽起來還挺萌的,而破解它的方法也很簡單。
我走到牆邊上,隨後運轉丹氣形成青白丹火生於右腳之上,對著牆根大力一踹!
隻聽一聲低沉的哀嚎從牆麵傳出,一雙乒乓球大小的圓眼珠子從白牆上冒出,正痛苦的滋溜溜地轉,我正想對著牆根再踹一腳,那倆眼珠子見狀趕緊順著牆壁迅速移動,不一會兒的功夫,倆眼珠子便消失在了牆壁上,我突然感覺腳下石板又變得濕漉漉,冰冰涼的,再一回頭,我已站在了那條小路的巷口,另一旁的街道上,已經下起了淅淅小雨。
碧霄還是不見蹤影,我也不敢再走進巷子的小路裡,隻好冒著雨一路前行。還沒走多遠,我便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陣陣窸窸窣窣地歌聲,聲音好像來自一個女人,我害怕得撒腿就跑,可我越是跑,身後的歌聲就越清晰,女子唱的是日語,我雖聽不懂,但能感受到藏在歌聲旋律之中的無儘哀怨。
雨水越下越大,我看到街道兩旁的屋內燈火隨之歌聲的到來而熄滅,雨水很冷,冷得徹骨,仿佛每一滴落在我身上的雨水都能滲入到我的靈魂深處,也許在淋一會兒雨,我連魂魄也能被凍成冰。我試圖走到路邊的屋簷去避雨,可奇怪的是,不管我多努力的朝路邊的屋簷靠近,就是無法拉近自己與屋簷之間的距離,反而發覺自己的體力正在被這大雨一點一滴的慢慢消耗。
我從身後傳來的歌聲判斷,那女子已經離我不到三步的距離,儘管我知道不該回頭,但強烈的恐懼感和不安終究還是戰勝了我的意誌力,當我朝身後徐徐轉頭查看那歌聲的來源時,看到一把已經打開了的紅色油紙傘正懸浮在我後方,我轉身走向雨傘旁,早已被大雨淋濕的我此時內心突然極度渴望躲在這把油紙傘底下,腳亦不自覺地朝傘下邁去,被雨浸得發白的右手更是忍不住地抬起想要握住油紙傘的傘把。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我腦子裡僅存的那麼一丁點兒理性還在努力的告誡著我自己,千萬不要走進這把傘底下,這一定是個圈套,於是我退後了一步,試圖通過運轉丹氣,讓身體產生丹火以取暖,可我現在全身都已濕得通透,身上剛剛漂浮起一兩個火苗子就被雨水撲滅。之前在中華料理屋的時候,我也曾嘗試過在沐浴的時候點燃身上的丹火,不管淋在身子上的是冷水還是熱水,都不影響我身上產生丹火,可現在的雨水卻能將丹火輕易澆滅,這讓我幾乎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終於,我投降了,寒冷使我顫抖個不停,迅速下降的體溫正在既侵蝕著我的肉體,更消磨著我的意誌力,恨就恨自己早前過於急功近利,《九轉元陽功》第一層根基還沒紮穩就開始修煉第二層,這下可好,體魄不僅還沒壯起來,還被這大雨近乎擊垮。當我一隻腳邁進紅色油紙傘下時,腳背上的皮膚頓時感受到了一股宜人的暖意,於是我開始放著膽子躲進傘中,半個身子瞬間便感受到了這股暖流的重新滋潤,我正準備伸手把住雨傘懸浮在半空的把手,身後卻傳來一個女孩犀利的嗬斥。
當我緩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竟無端將一個穿著鮮紅色和服的女子攬在了懷中,雨還在下著,可那邊懸浮在街道上的傘卻不見了,那女子的身子很軟,皮膚白的嚇人,她好像在發抖,淩亂長發下邊的那張臉深深的埋在我的右邊胸口裡,陣陣哀怨的歌聲正是從她這兒傳來,可她並不是剛剛嗬斥我的那個人,同樣是女人,但嗬斥我的那個女孩兒,聲音明顯更有活力。
我本想推開躺在我懷中的那個女子,卻感覺她就像一棵老藤一般,已經將我緊緊地纏住,不僅如此,我越是想推開她,這女的就越是抱我抱得更緊,唱歌的嗓門也越來越大聲,歌聲裡甚至還出現的憤怒和哭泣般的抽搐,雖然我聽不懂她在唱什麼,但能感覺到她好像在等什麼人,也許是等了太久,卻始終沒有回應,心中的哀愁逐漸變得愈發濃厚,哀怨也逐漸變成了愁與恨。
隨著女子抱著我的雙臂在我身上越勒越緊,我感覺自己的體力正在迅速消耗,本來還能直挺著的膝蓋也不知怎麼得開始發軟,脊梁骨也在女子的歌聲中變作了麵條那般棉柔,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我懷裡的這個女妖怪大量吸食,儘管我還想著掙紮,可隨著體能的外泄,我的雙手變得軟麻無力,精神也開始逐漸萎靡。正當我絕望之時,一陣帶著黃色光芒的疾風裹挾著一個紫色的身影從我的身邊掃過,我能感覺到這陣疾風之中,似乎有一道利刃從我的胸膛橫穿而過,一時間,我以為自己被殺了,因為身子突然變得輕飄飄的,像是卸下了什麼,低頭一看,剛剛還死死纏住我的那個紅衣女子竟已人首分離,碗大的傷口裡沒有冒血,甚至都沒有肉,蒼白的皮膚之下,是如同深淵一般的無儘空虛,女子的身體從我身上緩慢滑落,而她的腦袋就像一個自動從樹上掉落下來的熟透果實,滾到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腳下,停下之後的腦袋正直勾勾的看著我,藏在長發之下的,是一張蒼老枯黃的臉,那凸起的眼珠充滿了怨氣,瘦骨嶙峋的老臉因猙獰的神情而變得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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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顆腦袋被剛剛那個紫色的身影踩在了腳下,此時天又晴了,月光從烏雲裡緩緩露出大半身子,重新照亮的地麵,而街道兩側的房屋也再次亮起了燈火。光明回歸街道,我看到一個穿著忍者服飾的小個子女孩兒一隻腳正踩在紅衣女子的頭顱上,她左手提著一盞燈籠,右手拿著一把像是單鋒戟樣式的長兵器。兵器的利刃上寫滿了黑色的符文,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由於光線的限製,我覺得她的實際年齡可能更小,娃娃頭的發型配著一張娃娃臉,可神態卻凶狠得厲害。
女孩兒將紅衣女子的頭顱像足球那樣踢到半空,然後舉起兵器對著那個頭顱就是一記橫斬,頭顱被破成兩半的瞬間,發出了尖銳的叫喊聲,痛苦的表情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緊接著,頭顱便化作了一片水花,濺落到街道上,而那沒了頭顱的紅衣身軀也隨之在石板路麵上融化成了一灘清水。
此時的我依舊冷得直哆嗦,女孩兒提起兵器扛在其小小的肩膀上,略有警惕的走到我跟前,奇怪,剛剛那麼大的雨,女孩身上確沒沾上一滴水,她踮起腳尖,高舉著燈籠,仔仔細細的審視了我好一會兒,又莫名其妙的聞了聞我身上的味道,隨後對我說了一句日語。見我沒反應後,又摸了摸我的額頭,女孩兒的個頭目測也就一米五六左右,要想摸著我一米七八個頭的腦袋,著實還是有點費勁兒,見我腦袋沒發燙,她又說了幾句日語,我左右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女孩兒有些生氣,粉撲撲的小臉蛋因此還鼓起了一側腮幫,她擺了一下腦袋,示意我跟著她一塊兒走。
嗐,難得遇見一個人類,管他是敵是友,總比我一個人在這裡瞎逛強,我沒興趣想太多,先跟著女孩兒,看她會把我帶去哪兒再說。
嫌我走得太慢,女孩不時的回頭催促著我,小丫頭片子的,脾氣倒是還挺大,她不僅脾氣大,那小胳膊小腿還走得挺快,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女孩兒便又把我帶到了那個潛伏著塗壁的巷子口。於是我趕緊對著女孩舉手比劃,試圖想告訴她裡邊有妖怪,可我費勁吧啦的對著她比劃了大半天,卻隻換來了她的幾聲充滿鄙視的嘲笑。
女孩兒笑聲過後,對我不屑的“切”了一聲,然後扛著她的大槍(也許該稱作大刀,管他呢!),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往巷子裡進,無奈,我也隻好繼續跟著。不過女孩兒並沒有在巷子裡走多遠便停下了腳步,她從衣服領口裡邊拿出一張白色的符籙,然後像下野烏羽那樣把符籙貼在了牆上,隨後女孩兒對著牆念了幾句咒語,符籙立馬就燃燒了起來,待貼在牆上的符籙燃燼消失之後,牆壁上隨之長出了一雙大眼珠子。
女孩兒對著那對大眼珠子說了幾句話,大眼珠子聽了之後,斜眼看了看我,眼神裡充滿了埋怨,它對著女孩兒左右擺了擺眼珠子,似乎是不同意對我怎麼樣,小樣,我就要看看,你一堵破牆除了會玩兒迷宮之外,你還能做什麼,要是敢對我耍什麼花招,老子就一腳把你的牆根活生生踢出一個狗洞!
女孩兒轉身瞪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為塗壁教訓我,但她也沒說什麼,回過身後,她拿起手中的武器,指了指塗壁,塗壁見狀明顯害怕了,連忙將雙眼縮回的牆壁裡,緊接著,牆壁出現了一道門,就是那種電視上常見到的,日式居酒屋的拖拉門,門邊上還掛著一個綠色燈籠,燈籠上還寫著“焼鳥”二字,這讓我確信門裡邊就是一家居酒屋無疑,不過,當女孩拉開門的那一刻,裡邊的場景著實讓我長了見識,我想了很久該怎麼形容,直到我想到了一部日本電影,我才反應過來,這家居酒屋裡的畫麵,簡直就是一部《千與千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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