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程玉心中鬱氣不散。
無數難以分辨的晦澀情緒此時全在眼底滾過一遭,心頭微顫,又在脈動間揮散。
心中愈發有一道聲音呐喊,讓她殺了孩子。
霍硯深心中意向已經明了,他不會放棄孩子,從而也不會放棄明徽。
兩年的感情隻是她單方麵臆想,以為自己已經走進他心裡,其實她隻是一把順手的工具。
程玉心中悶澀,巨大的剝離感撲麵而來,這兩年與有榮焉的地位財富即將化為泡影,像是在富貴場名利圈走了一遭,而後被踢出局,留給她的隻有旁人的冷眼和笑柄。
她一步步走到現在,從深山到城市,從小職員到貼身助理,如今與上層階層隻差一塊踏腳磚,可如今夢想成了泡沫,又被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劃破泡泡。
程玉不甘心——
回到霍氏,文聰在樓下碰見她,苦著一張臉,像是見了救世主。
“程玉姐,你可算回來了。”文聰表情誇張瑟縮一下,“霍總氣勢太強,昨天都快把我膽嚇破。”
程玉麵上浮現笑意。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霍總脾氣不錯的。”
她雷厲風行下車,文聰稍稍落她一步,“唉,所以說我心理素質不行,永遠當不了大秘啊。”
文聰悵惘,跟她進電梯,又聽程玉問。
“你妹妹考編的事情怎麼樣?”
“沒頭緒……”
文聰有個妹妹,立誌吃上國家飯,一戰二戰都失敗,如今正在準備三戰,成了文聰的心頭大患。
“大城市考編競爭激烈,不如讓她先去臨縣上岸,到時候努努力,抓住機會平調回來。我早打聽過了,臨縣今年稅務局、環保局都有空缺,她學曆又高,正合適。”
文聰按下電梯鍵,又歎口氣,“這丫頭非得在北城考,說自己就是縣城出來的,不願意再回去了。”
程玉聽了後淡淡微笑,“女孩有自己的主張挺不錯,你也彆太操心,做好後援工作就好。對了,我那讓人從海外帶來幾套護膚品,用不完,改天我拿來你送給她,算是對她的鼓勵。”
“哎喲,那就謝謝程玉姐了。”
文聰滿臉笑意,半晌又問“那霍太太還來嗎?她那兒職位空缺的話,之前離職的lda家裡事情處理好了,想重新入職。”
話音戛然,文聰順勢看她臉色,程玉眸間劃過一絲陰暗,又消失。
“這個得問問霍總。”電梯打開,她笑道“不過你讓lda放心,她年輕,能力又好,隻要想回來,就算不在秘書處也能做出一番天地。”
“嗯,我給她說。”
文聰眸光熠熠,踏出電梯,“程玉姐再見。”
“再見……”
電梯門重新合上,程玉麵色肅然,垂在身側的手指擰在一起,直在手心引出月牙兒。
頂樓。
電梯門打開,程玉思索片刻,先泡了杯咖啡。
霍硯深習慣喝巴拿馬瑰夏咖啡,這種富含獨特花果香的咖啡經過深度烘焙後花果香減淡,留下苦澀濃鬱香味和多層次醇厚口感。
正如麵前男人,變幻莫測,諱莫如深。
她到時,霍硯深正開視頻會議。
麵容板肅模樣,屏幕另一端戰戰兢兢彙報工作。
一年前,霍氏布局海外,到如今已成規模體係。雖某些實際工作與設想略有差彆,可大體是欣欣向榮景象。
隻是半月前,另一股勢力異軍突起,與霍氏纏鬥。
霍氏海外管理層幾項決策都出現偏頗,如今業績下滑,市場被蠶食,向大家長尋求庇護幫助。
霍硯深沉默不語,程玉便在一旁站著服侍,端茶倒水。
男人接過杯子啜口咖啡,鏡麵屏幕倒映他黑眸沉靜。
對方彙報完畢,靜待指使。
霍硯深放下杯子,鬆閒倚靠著椅背,唇角勾起,幾句話便直擊痛點,將管理層疏忽指出。
初入海外市場,隻顧著大刀闊斧施展拳腳,卻忘了穩住後方,讓敵人擁有可乘之機。
退一步說,就算能穩住如今攻勢,可遲早也會顯露弱點,到時被打得丟盔卸甲,兵敗如山倒,更無翻身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