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梅菲斯先是皺眉,轉而伸出一隻手摁在神白須眉心。
一股乳白色的魔力細若遊絲的刺入,神白須的狀態似乎有些好轉,他半睜著眼,抬頭瞥了一眼賽梅菲斯,勉強的笑了笑。
“你笑什麼?”
賽梅菲斯起身,疑惑,後者隻是越笑越大,以至於把傷口撐開,隻是在賽梅菲斯剛才那一下之後,才沒有鮮血溢出。
“您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皺著眉頭,喜歡緊繃著神經。”
“我一直以為經過當年的教令會之後,您會對我有所改觀,不過說到底…也隻是您一廂情願罷了。”
能讓神白須用您稱呼的人並不多,阿爾維斯算得上一個,那麼眼前的這個人,應該是年長於神白須。
賽梅菲斯,和神白須曾經同為庫倫貝爾學院的學生,和曾經以赫爾菲斯為名的神白須是學姐弟的關係。
前者是醫療協會的會長,年紀輕輕就名滿天下,隻不過從不拋頭露麵,和卡捷琳娜一樣,喜歡埋頭搞學問。
兩人在一場討論會上一見如故,神白須對醫療製度頗有見地,同時,對當時的生命符文同樣懷有質疑。
理論相同,興趣相同,兩人很快相知,成為了極為要好且特殊的好友。
而之後賽梅菲斯被世界蛇邀請,成為了當時世界蛇總部最年輕的科研部門執行長,在入職之後她向阿爾維斯舉薦了神白須,隻是後者拒絕了。
當時的神白須閒雲野鶴慣了,說是閒雲野鶴,其實是沒有目標,而所謂的沒有目標,實則是有更大的預謀。
至少在當時那個時代,幾乎沒有人可以同當時的神白須有所共鳴。
因此兩人道路相悖,一個在醫學和魔導術行業越走越遠,甚至在之後掌握生命法則,成為維序者。
一個不知什麼原因突然消失,然後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頂世罪犯。
如今再相見,已是死敵,這不僅傷了賽梅菲斯的心,也讓神白須愧疚。
所以他才沒有任何反抗,隻是任由賽梅菲斯泄憤。
“一廂情願?我到還沒有小家子氣到那種程度。我不是因為那個賽娜來的,隻是單純來殺你的。”
賽梅菲斯口是心非,很明顯神白須一清二楚她的目的。
“回去吧黛米爾,這些事與你無關,老老實實做你的世界蛇的總執行不好嗎?”
“阿爾維斯很信任你也很看好你,摻和這件事對你和你的今後不會有任何好處。”
神白須手搭在膝蓋上,那裸露出來的心臟仍舊在怦怦直跳,很明顯,他剛才所說的一切,令他自己緊張。
“少在那裡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你是什麼人我可最清楚。”
“看看你現在,赫爾菲斯,從曾經四麵皆友變成現在的舉目皆敵,一份仇恨就這麼重要嗎?”
“平息過去認清自己和放棄執念重新生活這兩個選擇明明都是同一種,你的父親也說過的,他最大的願望難道不就是你能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嗎?你難道就用這種方式來回贈他們對你的愛嗎?”
賽梅菲斯看著低沉坐在地上的神白須,淡淡道,隻是下一刻神白須的所作所為,令她驚訝不已。
“狗屁!”
“賽梅菲斯,說的真好,放下仇恨?我憑什麼要放下,你當然可以高高在上的對此侃侃而談。
“即便設身處地的去想,你也不如我,我所做的選擇…是對我而言最正確的,少用我父親來教訓我。”
“再者你也沒有資格教訓我,無論是身份還是年齡。”
“我尊重你的選擇,是因為我們曾經有著相同的夢,儘管如今我已經放棄了,可這不代表我就接受了這命運,我仍舊是我,從未改變過。”
神白須突然站起身,狠狠的拽住賽梅菲斯的衣領,他怒視著,本就滿是血汙的臉讓他的表情極為猙獰。
“在你們這些高尚的人眼中,我永遠都是一個低賤且可笑的罪犯,世人將我冠以跳梁小醜,可事實是什麼?”
“他們恐懼我所做的一切,他們無法掌控這個越來越大的恐懼,而我,也深深烙印在了他們心中,永遠。”
“你隻知道我的父親想讓我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可他還告訴我,要用自己的方式看待世界,要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一個有著熱愛有著理想的,積極向上的,對未來充滿憧憬的人。儘管我沒有做到。”
“但我做出了屬於我自己的選擇,誰也無法改變。”
“賽梅菲斯,不要覺得我們曾經如何相識一場就可以對我評頭論足,現在,我們隻能是敵人。”
賽梅菲斯一時間慌了神,她還是第一次見眼前的這個人生氣。
哪怕是麵對那樣的死鬥他都不曾呐喊,可想而知她或許真的用那句話激怒了神白須,同時,也徹底改變了神白須對她的觀點。
隻是她很快反應過來,對於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一切不屑一顧。
“那你就倔強的去死吧。”
賽梅菲斯冷冷道。
神白須沒有回應,隻是撐起身,戰戰巍巍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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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肩膀錯過,似乎也代表著今後的永不相見相見即是仇敵。
“站住。”
神白須停下身形。
賽梅菲斯轉身,看著那個狼狽殘破不堪的背影,緊皺眉頭,那種皺眉,是一種不舍,一種憂慮,一種仿佛觸不可及的期盼。
她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太倔強也太執著。
啪————
賽梅菲斯將一封信扔給神白須,砸在他的腦袋上。
“現在我們互不相欠。”
隻聽轟鳴一聲,賽梅菲斯應聲消失,無影無蹤。
神白須轉身,顫顫巍巍的撿起那封信,他手指血肉模糊,皮開肉綻的。
艱難的拆開信封之後,裡麵是一張白紙和一根鐫刻金色花紋的古典鋼筆。
神白須看著這兩件曾經屬於她的信物,笑了。
“你欠我的可多了去了。”
他喃喃自語,將手上的信封憑空收起。
月光下,神白須的影子越來越長,而在那暗影中,閃爍著點點星光。
屋內,婕西菈婭已經醒來不知多久,她手上拿著一個筆記本不知在記錄著什麼。
她時而下筆,可卻好似毫無思緒,隻是顯得有些煩躁。
她時而提筆,看著筆記本上用鉛筆描繪而出的某人的素描像,仿佛哪裡還差一些神韻。
哢嗒——
門被打開了,婕西菈婭迅速起身,走出臥室。
“啊!”
隻聽噗通一聲,婕西菈婭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神色驚恐,肩膀顫抖,看著眼前那個血人,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竟一時間認不出這人就是神白須。
她寧肯相信他不是。
“是我安娜,抱歉…嚇到你了。”
神白須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拉起婕西菈婭,後者沒有伸手去拽,隻是戰戰兢兢的起身,她上前撫摸著那露出白骨的下巴,和被打碎一半的上半身。
“…簡直就是個白癡,你明明可以跑的!”
她怒斥眼前這個人的愚蠢,在她看來,神白須絕對可以在破壞終焉柱之後全身而退。
她不明白神白須為何要執著於每一場交鋒,他一介肉體凡胎,怎麼可能同無儘之海的大惡魔禦神策以死相搏?
神白須隻是擺擺手,他半睜著眼,神態疲憊,他隻是伸手撫摸著婕西菈婭的臉頰,安慰著她。
婕西菈婭扶著神白須走進臥室,僅僅隻是這個過程,婕西菈婭很快就被神白須染的血紅。
黑色的血汙粘上她的衣服,手臂上,大腿上幾乎都是,後者到了臥室之後直接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低著個頭。
“喂…喂?”
婕西菈婭看著神白須沒聲兒了,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拍了拍神白須的臉。
後者似乎明白婕西菈婭的心思,點了點頭,婕西菈婭長舒一口氣。
“我…我該怎麼幫你?是需要藥物還是…還是治療術?我都會的,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此刻的婕西菈婭竟然顯得有些慌張,雖然她懂得不少高階梯的治療魔導術,但是麵對神白須這個狀態的傷者,她還是第一次。
“…呼,放輕鬆安娜,我隻需要小睡一會…小睡一會。”
神白須聲音輕微,婕西菈婭幾乎是耳朵靠近她嘴邊才聽清他說話。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麼嚴重的傷怎麼可能睡一覺就沒事了?
後者隻是抓住婕西菈婭的手,讓她安心。
儘管婕西菈婭憂心忡忡,但仍是選擇相信神白須。
屋內兩個人,一個身體殘破渾身血汙,一頭白發在黑暗中無風飄零,仿佛還閃爍著星光。
他神態疲憊,卻麵色安詳,鼻息吐出一陣又一陣的白色氣體,他靠在婕西菈婭的肩膀上沉沉睡著。
另一位,眼神古井無波,可心中卻時時翻湧著巨浪,儘管她咬緊牙齒要自己什麼都不做,隻是握住神白須的手越握越緊。
屋內靜的針落可聞,時間一點一點消逝。
西方無儘之海皮托沃爾城區的覆滅很快傳遍國際,而這一次國際上的輿論似乎沒有增加。
並非他們對終焉已經徹底無望,而是神白須的強大與恐怖再次被證實。
即使是天地的法則約束也無法限製神白須的破壞行為,他的手段越來越強大,同時行為也越來越瘋狂。
僅僅兩天連戰兩位頂級維序者,還都將其重創,連帶終焉柱和城市一同毀滅,每一次都將損失放大到最大。
而終焉目前所采取的一切措施似乎都無法應對上神白須的行動,儘管他們明知神白須的目標是有終焉柱的城市,但也還是無法摸透他的行動方式。
即使目前位於西方世界的四根終焉柱都有維序者駐守,但還是意外的被破壞了三根,而接下來的這一根,似乎也就人儘皆知了。
“已經見過他了?我沒說錯吧。”
世界蛇總部,總執行辦公室內。
阿爾維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上摩挲著一塊青藍色的玉石。
站在一旁的賽娜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竟然戴上了眼鏡,身著一身屬於世界蛇醫療部門的製服,似乎也是特質的,這代表著她獨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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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天,賽娜就適應並且熟知了世界蛇從上到下的所有體係製度。
即使是阿爾維斯這種閱曆豐富的人都喟歎賽娜的學習能力,以及她無與倫比的天賦。
很顯然,就像神白須說的那樣,她天生就是這塊料。
遠處的賽梅菲斯雙手抱胸,背對著兩人,看著整個宙斯城區的夜市,她眼神晦澀,就像一麵深不見底的潭水。
“雖然對於您說的一切我早就有所準備…可是結果仍舊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實在無法理解,他那樣曾經一個…專注,智慧,獨特的人,竟然做出這種選擇。”
“我更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改變了他對人類的立場,以至於,同整個人類為敵。”
賽梅菲斯雙手抱臂,對於神白須的轉變,和曾經那個他,都有些深深的疑惑。
說神白須是一個瘋狂的人,這或許有些不妥,因為他一直都有自己明確的目標,他理應是一個理智的人,隻不過在世人看來他的舉動是瘋狂的而已。
“巴倫比斯凱恩無法改變人類的野心與欲望,人類的前進需要毀滅這一改變形式,即使是明智如凱恩也無法預料人類今後的道路,又或者說,他無法再信任人類可以繼續在同一條路上繼續前進。”
“神白須隻是做出了屬於自己的選擇,違背凱恩並非他本願,隻是那些凱恩曾經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
“這才是令這個世界恐懼的。”
敢為人先,在這個世界上能付出生命去追逐這一理念的,無不都是在曆史洪流中的中流砥柱,而凱恩則尤為高大。
從阿爾維斯的口中,我們可以確認曾經的神白須確實同凱恩共事。
他的強大也許曾經的的確確在為人類付出,隻是現在,凱恩離世,一切脫離原軌,卻也誕生了新的更強大的秩序。
“賽娜,說說你對神白須的第一印象?”
阿爾維斯看向一旁的賽娜,後者點了點頭,思考了一會兒。
“破碎…就像生鏽一樣。”
賽娜如此說道。
在神白須同賽娜對峙的時候,前者還帶著阿爾忒彌斯事件的悲傷。
直至他重新從戰鬥中找回自我,在這之前,賽娜感覺神白須像是一個,明明已經突破了這世間一切的枷鎖,可卻又好像被籠罩在一種迷霧的朦朧中。
這個人給她鋒芒畢露的同時,更給她一種呼之欲出欲顯不顯的感覺,總之,很苦澀的一種感覺。
“賽梅菲斯,你現在看到的赫爾菲斯,已經破碎了,而分裂出的每一個碎片,都是一把鋒利的刀。”
“他的破碎映照著他悲劇的人生也反映著他的仇恨,他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相信人類的赫爾菲斯了,你沒法兒糾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