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沒把握,隻不過是他非做不可而已。”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雖然無謀,但勇氣可嘉。”
霎時,隻感覺整個房間都響徹著一個聲音,赫爾菈眉頭一皺如臨大敵,頃刻間整個樓層都在她噩兆之力的籠罩之下。
“真不愧是能夠讀懂世界卷軸的不死魔女,這能扭轉天地的能力哪怕在數萬年前的豐輝時代也是獨一檔的。”
“倘若那個舊神沒落的時代,卡丹能擁有這卷軸的力量,複興也許近在咫尺也說不定。”
一個灰袍黑發男人自虛空中走出,笑了笑。
“世界卷軸的力量是殘酷的,它代表人意的惡念與貪婪。”
“作為因為陰謀與野心被摧毀的豐輝時代之下的卡丹維魯斯隻會唾棄這虛偽的力量。”
“他人性且熾熱的理想勝於這世間一切強大的力量。”
赫爾菈起身看著這位來頭頂天大的男人,又看了看一旁拉住奧坦蘿絲的神白須,後者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赫爾菈很快也放下心來,收起一身的噩兆之力,微微鞠躬。
馬爾修斯卻側身躲開。
“雖然是作為初始元素神靈之一,可我們這些終究不過是秩序之外的存在,空架子而已。”
“對於你們這些能夠掌握秩序並且改變秩序的魔女們,還是差點份兒的,我受不起。”
作為掌握這世間七種秩序的魔女們,她們的存在比起這些秩序之外且被秩序隔離的元素神靈,的確要更金貴的多。
而馬爾修斯作為土係元素神靈,承載著萬物眾生。
而萬物眾生的循環,卻被災亂與夙願魔女,安潔莉娜掌握著,後者在能力上說是馬爾修斯的前輩也不為過。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征禦能在這次圍剿中活下來並且還全身而退了,一位元素神靈介入人類社會秩序,不會被法則扼殺嗎?”
赫爾菈安安穩穩坐了回去,奧坦蘿絲也收起了一身氣勢。
馬爾修斯擺擺手,把神白須搭在沙發上的腳推了下去,自己坐了上去。
“如果真要說,整個巴古斯大陸都是我的,你們才是外來者,作為這個大花園的主人,偶爾扮演園丁打理花草有什麼不妥嗎?”
一旁的神白須不屑的拱鼻子,腦袋一歪,貼著奧坦蘿絲的腹部摟著她,壓根懶得去打理馬爾修斯。
看神白須的反應,赫爾菈可以斷定馬爾修斯同他應該關係緊密,至少現在是。
“您剛剛說…征禦沒有把握,是什麼意思?似乎關於娑羅娜妃斯,你們早有定論。”
在神白須口中得不到的答案,或許馬爾修斯會說出來。
“娑羅娜妃斯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強大太多,你們眼前的這家夥肉體凡胎,怎麼可能同初始之火抗衡?”
“更何況他本就身受詛咒,被自然元素排斥,如何對峙作為火元素之主的娑羅娜妃斯?”
“他之所以兜著,大概是想和這次圍剿一樣,死撐罷了,即便他真的有能力熄滅初始之火,那代價呢?”
赫爾菈眉頭越皺越緊,以至於有些氣憤。
而神白須隻是把腦袋埋在奧坦蘿絲腹部,不願去看赫爾菈。
奧坦蘿絲也非常懊惱,可關於神白須的固執,她也無能為力,隻是用手輕輕拍打他的肩膀。
噗通————
突然,馬爾修斯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像是被誰猛的踹了一腳。
隻見一位白衣赤腳女子從後方走出,一臉不屑的看著摔在地上的馬爾修斯。
她氣態出塵,冷豔的如高嶺之花,一身樸素白袍極不食人間煙火,身材高挑,哪怕是寬散的白袍也蓋不住凹凸有致的曲線。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萊特麗絲。
馬爾修斯訕訕笑著起身,揉了揉屁股,向著萊特麗絲微微拱手躬身。
一旁的神白須仍舊沒反應,或者說隻是不想麵對。
萊特麗絲隻是看了他一眼,深深吐出一口氣,神色無奈。
已是在震驚之中的赫爾菈才回過神來,第二位初始元素神靈,這位遠比馬爾修斯更為悠久。
赫爾菈剛要起身,萊特麗絲伸手在空中一按,意示赫爾菈不必拘泥禮節。
萊特麗絲和馬爾修斯都有相同的觀點,對於赫爾菈,同樣心懷尊敬。
“…我是來道歉的。”
萊特麗絲看著一旁的神白須,向著馬爾修斯說道。
在她正要向著馬爾修斯鞠躬的時候,馬爾修斯走到了神白須的位置後麵。
“授人以漁罷了,歸根結底還是這家夥悟性高,能從這種活法裡頭悟出道來,要說是我馬爾修斯的功勞,倒也不絕對。”
馬爾修斯使勁拍了神白須一把,後者扭頭瞥了他一眼。
奧坦蘿絲皺眉,看向神白須。
他無奈起身,看向萊特麗絲。
“你們神驍人,太偏執。”
“凡事都要從長計議,這確實高瞻遠矚。”
“可殊不知我這種人的所作所為哪怕隻是一丁點便會極快的立竿見影。”
“您伏龍術那套,在我身上不好使,倘若我真的因為您說的,從而放棄我所想的,偏離屬於我的道路,那神白須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我想複仇,想要快刀斬亂麻,可是這一刀劈下去,有多少人要受牽連?”
“我當然可以昧著良心說不在乎,可您這個位置的斷絕,難道就有後悔的餘地嗎?”
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便是此刻的萊特麗絲。
她想動用自己擁有的神權向終焉以及整個西方世界施壓,僅僅因為神白須一人的命運而將整座大陸陸沉。
她不僅想了,甚至還做了。
如果不是在神白須身中芬裡爾一擊之後,馬爾修斯憑借著造化之力屏蔽了他肉體同這個世界的聯係,阻止了萊特麗絲泯滅之力的灌入。
或許之後掌握萊特麗絲神性與神權的神白須,就會屠殺整個西方。
事後得知的神白須也同樣震驚,他難以想象萊特麗絲會如此瘋狂。
神白須並不平庸,萊特麗絲所做的一切都在詮釋他的非凡,與神同行,且還能保持理智,他做到了。
拒絕了那能夠輕易改變天地,虐殺生命的神權,哪怕是元素神靈之力的永生,都舍棄了。
而他的命運早在舊赫爾墨斯城區事件,棄世之名的詛咒降臨之後,注定他會成為神白須征禦。
此刻,萊特麗絲低著頭,神白須知道,儘管這次她沒有真的做到,可下一次如果還有這種情況,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這個選擇。
“我可以背棄整個世界而一個人做出選擇,但我無法舍棄人性,無法拋棄我仍舊為人的事實。”
神白須雙手摁著萊特麗絲的肩膀,要她抬起頭,看著他。
“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所以才會憤怒,才會因為不甘與不公而選擇複仇,可我不是不擇手段不顧情理行動的野獸,隻為嗜血。”
“你們這些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神明何嘗不是被命運桎梏鐐銬?”
“被磨平野性,被沒收人性,連成為自我的可能性都被抹去,那創造你們的人,神,又何其殘忍?”
“我所有經曆的痛苦,都在告訴我去愛這個世界,可,我難以承認自己是誕生在幸福中的。”
神白須那難以理解的眼神注視著萊特麗絲,此情此景,就像是一個做了多餘的事而影響孩子的家長。
看著如此難過且鬱悶的神白須,萊特麗絲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混黑,馬爾修斯大驚,皺著眉,感到不可思議。
赫爾菈注意到了馬爾修斯的神情,但她不知道這其中的深密。
萊特麗絲作為一個神,卻有了人性,在同神白須的接觸中逐漸誕生的人性。
這算她失去了神格嗎?不,相反,她升華了。
人類,是作為創世神死兆星最傾儘心血鑄就的生物。
他的誕生才完整了生物這一存在,也同樣因為人類的存在,才會有整個巴古斯,乃至整個穹頂。
而他們這些所謂的初始元素神靈,不過是死兆星在鑄就人類之前的殘次品。
儘管擁有的神權無比強大,卻被迫存在於秩序之外。
哪怕永生永世與世長存,卻也是孤獨的,空虛的。
他們無法擁有同人類一樣的感受,更無法感受人類眼中的世界。
可此刻的神白須,卻成了萊特麗絲連接這個世界的樞紐,觸碰他的手,他就能感受來自於人類的情愫。
傷心,悲痛,消極,希望,渴求,這些情緒不斷填充著空洞的萊特麗絲,以至於將她充盈,將整個盛世呈現在她眼前。
“失去太多讓我看不清眼前這迷霧,在黑暗中徘徊太久我的眼睛也已經失去了靈光,作為一個掙紮者,我儘職儘責的活著,哪怕是苟活。”
神白須牽起萊特麗絲的手。
“可是現在呢?”
“作為一個凡人,一個肉身泥胎,我卻能夠連神明的意誌都可以撼動,可以改變。”
“甚至讓整個世界傾倒,我的的確確做到了扭轉命運的神跡不是嗎?”
“而現在,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就在身邊,觸手可及,我不必再去做那個在黑暗中徘徊的孤獨者。”
“至少當我抬頭的時候,我能看到向我而來的微笑。”
“這不就是我做出選擇的的意義所在嗎?”
“你要我放棄的那些抉擇,就是放棄我生命的全部意義,在你看來,也許逞強並不能終結一個人生命中的痛苦,可這至少證明了我想要改變的決心,它不曾改變。”
此刻,馬爾修斯暗暗點頭,他看向窗外,心情激蕩。
神明?很了不起嗎?
一個沒有選擇自我生命活法的人,哪怕身份再高上,信仰他的人再如何的不計其數,那也是暗淡的。
一個人的生命的全部意義,不就在於他所做出的選擇,麵對的人生,愛的人嗎?
熱衷於什麼樣的生活,什麼樣的活法,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時間再過漫長,也終究無法改變一個人渴望精彩的意誌,哪怕道路再過坎坷,對一個對自我早已堅定不移的人來說,也隻是些許磕磕絆絆罷了。
“起初作為神白須反抗終焉,我自以為這條路會一直走到黑,可是現在呢,我反而擁有的越來越多,雖然也曾失去過…”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可我尋回了自己,明白了什麼對我最重要。”
“應該說我是這個大家庭中最任性的人嗎?從阿瑞斯城區之後,赫爾菈,魔女集會,再到半月,奧爾森。”
“以及神驍的點朱砂,穿林雨,開山行軍,到婕西菈婭,卡捷琳娜,萊特麗絲,馬爾修斯,甚至諸如蘿絲這種曾經遙望不及,隻覺得會在鮮血的鬥爭中才能有交涉的人…”
神白須苦笑著,可他的眼神,卻溫柔的猶如一麵湖水,碧波蕩漾,漣漪潺潺,或許還有更多他知無不儘想要說出的名字。
“說什麼遺憾,從來沒有。”
“曾經,那是悔之不及,而現在,我萬幸有此,隻要時間繼續下去,我就不會改變。”
神白須伸手輕撫萊特麗絲的臉頰,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也許所謂的神明,也隻不過是在已經厭倦的世俗中迷茫的流浪者,渴望著一個歸宿,結束自己顛沛流離的流放。
孤星,人類對孤獨存在的一種美譽,可對被稱呼的對象卻是一種殘忍的現實。
在穹頂中的人類從不孤獨,他們這個生物也從來不是穹頂中的孤星。
他們是完美的,自由的,可以追求一切的,沒有什麼生命比他們更高尚了,哪怕是作為創世神的死兆星。
而諸如神白須這種,儘管在曆經萬千磨難之後,仍舊毫不迷茫的貫徹自己意誌的人,正是人類這一生命形式的體現。
如何證明自己的生命是擁有價值的?
抗爭。
如何不沉淪於黑暗,儘管深陷泥沼,仍舊向往光明?
清醒。
神白須作為一個厄運兒,自幸福離開他的生命之後,所擁有的,隻有苦難。
可如今,他已經將這條路從荒涼走至春暖花開。
在幾人短暫的敘舊之後,萊特麗絲與赫爾菈相繼離開了,屋內隻剩下馬爾修斯與奧坦蘿絲神白須三人。
“你能說服萊特麗絲是我沒想到的,我這位老前輩居然也有變更自我意誌的一天啊…”
看著窗外,馬爾修斯感慨道。
“那接下來呢?終焉對於傑爾傑利斯的懲戒並不能讓你滿意吧?”
“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會儘力隱藏傑爾傑利斯的暴行,美化他那個人私欲,然後說那是從人類的進步角度出發的做法。”
在馬爾修斯看來,人類雖然擁有真善美,卻也包藏禍心,狡詐而奸滑。
馬爾修斯轉身看向神白須,後者亦在注視自己。
神白須看向奧坦蘿絲,後者不明所以,隻是回以注視。
他笑了笑,這下奧坦蘿絲更是一頭霧水。
“可他們的理由,不能說服我。”
馬爾修斯笑了笑,識趣的走入虛空之中,接下來的事,他隻需要做一個觀眾就夠了。
畢竟神白須已經為他帶來了太多精彩的驚喜。
奧坦蘿絲皺了皺眉,她沒神白須那麼靈活的頭腦,也不喜歡做計劃。
在終焉的奧坦蘿絲,雖然有著比肩庫玫菈的執行權利,可她對於執政並沒有特彆的義務感。
或許是太過強大,以及曾經在虛空戰爭之後的影響力,導致終焉中,哪怕是諸如幻影劍這種督政組織,都有些天然畏懼奧坦蘿絲。
除非出於人道,否則奧坦蘿絲的立場在終焉政治立場中屬於中立,沒有人願意招惹這尊大佛。
而在國際上,除非等同虛空的威脅存在,否則是請不動奧坦蘿絲的。
而諸如神白須這種極度極端的罪犯,才有占用她時間的資格。
“終焉不會放棄一位曾經改變曆史的執政者,他們需要這份功績來填補終焉曾經在曆史中無能的這一空缺。”
“傑爾傑利斯隻是順勢而為,儘管把自己推上了刀尖火口,卻也的確向世界證明了,人類在麵對滅絕災難時,一定能夠力挽狂瀾。”
“儘管他的方式極端,儘管他的所做帶來了沉重的影響,可史書上記載的,他仍舊是一個明智且先進的執政者。”
說著,神白須自虛空中拿出一個紫金盒子,上頭有清晰的署名,奧倫米爾·卡捷琳娜。
打開後,躺在盒子內的,是足以稱得上藝術品的一把舊式左輪手槍。
長柄設計,008號製金,槍身厚重光滑寬且扁,槍口內呈現螺旋狀,加速了彈道的射速。
槍身外表堪稱瑰麗,玄金銘紋自槍托處蔓延右側槍身,渦型手把,最大切合神白須的手掌。
槍托處兩側刻有古典風人頭肖像,前是卡捷琳娜,後是神白須,這代表兩人心之所向皆為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