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彆涼亭李世卿之後,神白須已經身至千裡廊道,眼下,周登樓雙手抱胸站於廊道一側,聽見腳步聲,他扭頭轉身,
“喲,白大公子,彆來無恙。”
周登樓抱拳戲謔道,擺明了是想刺一下某人的自尊心。
神白須懶得還禮,嘴一扯。
“我還以為你氣的跑回驍衛去上禦執那告我的狀,怎麼,舍不得走?還是舍不得我一意孤行偏向盤龍會?”
周登樓放下雙手,指著神白須,氣的連說了幾個好。
“好你個忘恩負義的神白須,先前拉我下水我隻是錘了你一拳,你倒好,記仇到現在,小心眼。”
“我前頭苦口婆心的都跟你說了什麼?你打蒼蠅去了?”
周登樓不斷用手指戳神白須胸口,後者倒也不生氣,就站在那裡讓人戳。
“我見過李世卿了,他表態了,隻要我答應他提的要求就能秉公成見,在政場爭執上,可以退一步。”
聞言周登樓眉頭一挑。
“怎麼說?”
神白須笑意濃鬱,有意賣關子,周登樓抬手要打,神白須擺擺手。
“他要我救一個人,至於救的這個人是誰,你彆問。在這條前提能達成下,李世卿可以放棄攪動外力來乾預神驍內政。”
李世卿和神白須達成的協議周登樓並不好奇,他真正在意的,是這背後的因果與代價。
想要跟李世卿討價還價,哪怕是作為神驍總代理的上禦執也得掂量掂量。
誰知道那個狂仕會不會再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攪的整個神驍不得安寧。
“行啊,白大公子,這才一天時間,我這個前向導就已經淚彆西山了,也是,咱一凡夫俗子,哪裡比得上李師李世卿啊。”
“我可醜話說前頭,到時候彆讓人家算計了,跑回來跟我吹鼻涕抹眼淚說讓人家坑了,我可不給你擦屁股。”
至於周登樓的陰陽怪氣,神白須不以為意。
雖然他並不敢篤定李世卿的立場與想法,但單憑外交,那場交談,前者有意規勸神白須退步。
這也意味著,神白須如果退出這場風雲局,神驍也隻是更天換地,絕不會有任何血腥。
神白須信得過李世卿,可信不過出雲,那女子表現得越是沉著越是隱忍就越代表她的城府與狠厲。
他固然可以相信出雲的執政能力,可絕不能指望她大赦天下過往不究,而且,上禦執輸不起。
“不扯這些。你來找我,什麼事?”
關於周登樓的情況,神白須目前不知,而至於驍衛那邊的走向,也許這就是周登樓前來的原因。
“你雖然確定了自己的立場位於盤龍,可你的承諾受允者是我驍衛破陣周登樓,你的主立場仍舊隻能在驍衛。”
“在之後上禦執又發起了一場會議,眾人一致認為,應該先拿回南地疆土,拔除削山走蚣。”
“老白,你可算得上是默認的第一梯隊了,到時候打起來,你可是隻能進不能退。”
“一是因為驍衛這邊本就是硬著頭皮上的,二是盤龍在此期間絕不會安生太平,由你做質子,可以穩固兩方。”
周登樓所說,的確是一個兩全之策。
“再就是如今大敵當前,半寶川防線已破,斬龍人生死難料。”
“光憑那女子一人怎麼可能擋得住削山六宗,能在保住整個半寶川還殺一位上宗已經是力挽狂瀾了。”
“人家本身就是驍衛機構之外,因為劍老二的借劍人情才據守半寶川,雖是萬刃言律司的人,可本就是一介文職,於前於後,深明大義。”
“反倒是我們這邊,空有強大的人力,卻好似優柔寡斷般,內外不調。”
老二,劍若懸河在地煞中歲數排第二。
另外,驍衛中年齡最長者是點朱砂,整個驍衛都沒人知道她到底“芳齡幾何”。
而且劍若懸河為人親和,素有忠貞之義,被神驍天下修劍者尊稱為一聲二爺,意為兩百年前劍神離玄機之後第一執劍者。
傳聞劍若懸河其劍殺勢之大,不弱於如今的盤龍抬劍,而至於事實如何,前者如今已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這次你來找我,是要我出川?”
神白須問道。
“要你救斬龍人這是其一,其二,是要你去見老祖宗。”
神白須眉頭一挑,大小眼看著周登樓。
“你說就說,咒我做什麼?”
周登樓眉頭一皺,白了神白須一眼,看傻子似的看神白須。
神白須豈會不知道周登樓所說的老祖宗便是神驍九龍?這個締造神驍之根本,且以組織性為目的的存在。
時至今日,神白須都還沒有真正見過或是有過其他方麵了解過,雖說他早已經在琉璃河見過那位海域之神,可也僅僅隻是照葫蘆畫瓢,差距太大。
“我也就納了悶了,從你們口中得知的情況,說的都是那位斬龍人離死不遠了,可看你們老神在在的,也不像很看中人家那條命啊?”
周登樓意外的看了神白須一眼,後者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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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目前情況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美好,比起現在終焉為了阿爾忒彌斯忙的焦頭爛額來看,神驍要更捉襟見肘。”
“畢竟這不是因為一個人而起的紛爭,它影響的人並不隻是人民,更有今後這個國家的未來,所以馬虎不得。”
“斬龍人的老祖宗曾也是先天下而先,為黎民甘願散道,她李心素要沒有這個道心,憑什麼手握撥箏?”
“看你的意思,你是想救她?你孤身入局,自身都難保,還想救彆人?你以為削山毒女是說著玩的?”
周登樓咧嘴一笑,調侃道。
“我隻是看不慣那些所謂的神明高高在上卻身不處世,甚至可以無所謂的指點彆人的命運,他們要我來就來,要我走就走?當我什麼?要飯的?”
“眼下寶川欲破,斬龍欲死,你們一個個還說什麼見老祖宗?我可沒那份心去敬重你們什麼的狗屁老祖宗。”
“為政者僅僅隻有仁德之心又有何用?保得住國家衛得了人民嗎?空喊口號有什麼用?到頭來不還是要用人民去填那個窟窿?上禦執就是這麼乾政的?”
周登樓眉頭一皺,對於神白須突然的大發雷霆有些難以接受,他似乎不是這麼一個衝動的人。
但他也可以理解神白須的心情,見死不救,懦夫所為,驍衛如今所做確實有失身份,歸根結底,國家的命運是掌握在那些領導者手中的。
“老白,你說得對,所以我這不就來找你了嗎?你不想見那什麼狗屁老祖宗?行,那我們就找上禦執說理去。”
“人家一娘們兒都敢一劍拒六宗,咱們驍衛的那些個老爺們倒是真不知羞,還不如一個外來人豪氣。”
“但是老白前提我得跟你說好了,如今這斬龍人可是身陷囹圄,三宗圍困,你要想救,難如登天。”
“且不說毒女白下霽的毒攻,就劉振奇的刀和拓元的闊天旗,且不提三人合力,光其中一位就夠你喝一壺得了,救斬龍人,你有那個決心嗎?”
“這可還是我們驍衛的人,不怕對你盤龍不利?”
神白須眉頭一皺,周登樓則是挑眉笑道。
“誰說我就一定要拚了命去救那個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斬龍人了?你們自己人的死活都不在乎,我在乎什麼。”
“眾人皆知我孤身入局,若不能事事敢為人先,難道要我等死?”
“你驍衛事事都要合計,都要以眾人意見為先,那還談個屁的治國大業,回家玩泥巴去吧。”
周登樓被神白須這最後一句話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指著神白須。
“老白,你這都已經開始接地氣了,我說實話,你辦個本地戶口吧,到時候兩國通行,西方那邊打不過,你還能回來躲著。”
周登樓大笑,指著神白須說道。
“你要能有這臉皮,彆說終焉拿你沒辦法,我估計啊,這世界政府的史卷記載上,要在你神白須極惡凶徒名號的前頭再加個史上最無恥。”
周登樓笑的前翻後仰,靠著圍欄伸手指著神白須。
後者不以為意,隻是嘴角噙著笑。
千裡廊道,春風徐徐,兩人你說我笑,直至抵達那廊道的儘頭。
再看,已是白光破空,轟隆隆震天巨響。
半寶川的戰役已經打響,削山走蚣已經按耐不住率先發起政攻。
先是三侯劉振奇,拓元,白下霽為先,過天橋,破開半寶川天地屏障,入饕餮城區。
一戰,李心素以一敵二,撥箏開山萬裡,以傷換殺,折斷了拓元三隻闊天旗,劉振奇被斬一臂,退至川外。
李心素舊傷未愈新傷再添,已是毒發肺腑,僅在旦夕之間。
此刻,驍衛天都府。
神白須重返天都府麵見上禦執,周登樓協同而來。
雖然兩人之前出了一些小矛盾,但也隻不過是小打小鬨,兩人意見一致,隻是做法不同。
一個需要在驍衛的角度合計控製神白須的立場與身份,而另一個,是同時擔當質子與棋子的神白須。
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對兩家政治爭端施以援手,而這個所謂的施以援手,不過是見機行事的趁虛而入。
“老白,見了上禦執之後,你可萬萬不能批評驍衛的行事風格。”
“也不是說這幫人吃不住批評,隻是就算說,也不應該由你來說,更何況如此緊張時刻,我怕你會成為眾矢之的。”
周登樓擔憂的,不僅僅是神白須同驍衛的關係,更是局勢傾倒的方向。
倘若僅僅隻是因為風口不好,神白須尚且可以以初來乍到推辭,但是要因為辦事不力而讓神白須批了,那可就炸了窩了。
畢竟他一個外地人,水土不服,何德何能?
“你先不要著急在這兒跟我約法三章,他上禦執乾的什麼事難道他自己不比我清楚?需要我一個外地人來提醒?”
“還有你,不要總用你中間人的身份說那一套,我不愛聽。早在盤龍會,你要一早表明你的立場,我還會有這麼多麻煩嗎?還拿抬劍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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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白須指了指周登樓,後者撇撇嘴。
“老白啊,你要知道兄弟我是有苦說不出啊,你得體諒我。”
“我要不是為了讓你更早清楚局勢,我會弄這麼麻煩的身份嗎?說白了還是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非要捅穿了說。”
神白須攤手聳肩。
“那我們就各自退一步,我不糾結你的中間人身份,你也彆計較我…”
啪嗒————
話說一半,隻見兩人行走的行道高樓亭樓上坐著一個少女,她手裡拿著的一本黃色的古籍掉了下來,正好落在神白須前方。
倘若神白須腳步再快一些,就要砸到他的腦袋。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咱們孔雀樓錦大小姐嗎?侯老辦事不力啊,今天沒管住您。”
周登樓抬頭看著那紅衣少女,嬉笑調侃道。
那紅衣少女一見周登樓,眉頭就擰在一起,瞪大眼睛瞪了周登樓一眼,後者拱了拱鼻子。
“周登樓!你閉嘴!”
“上次過天瀾閣,要不是你,我就躲過侯爺爺了,也是因為你,侯爺爺帶我走的時候,走的倉促,不小心遺落了那千滄拾月,你賠!”
少女一個靈動翻下亭樓,她身著青白色長裙,頭盤木簪,靈可動人,青素天然。
她腰間係有金鈴兩對,飄飄然間,如清溪過林,泠泠作響。
她一把奪過周登樓手中書籍,後者伸手想要點一下她的眉心,少女惡狠狠的張牙舞爪,張口就要一口咬下,哪知周登樓手疾眼快,一個暴栗彈在少女內心。
少女勃然大怒,一跺腳就要去踩周登樓的腳,奈何數次下腳皆被躲過,神白須識趣退向一旁。
直至少女被自己累的氣喘籲籲,停在原地大口喘氣兩人才肯罷休。
“不理你了,我要走了。”
少女知道自己討不到好處,臉一彆,轉身就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周登樓大笑,喚住少女。
隻見他伸出手,手背朝上,少女一臉疑惑。
轉而周登樓手背一翻,一對蒼藍色的鈴鐺現於手中。
那蒼鈴,如水中明月,光澤剔透,質感濕潤,鈴心如皎月華白,鈴上撰刻金紋,奢靡而精雅。
少女喜笑顏開,輕輕拿起鈴鐺,鈴聲鈴鈴奏響,扣人心弦,如清明圓月,聽風來雨,令人精神振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