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就放過你啦,下不為例。”
少女腦袋一彆,雙手負後,傲然道,隨後她提起手中鈴鐺,鈴聲再響,少女笑靨如花。
當真是喜怒無常。
“嗯?”
“噫!哪來的晦氣家夥!真掃興!”
少女眉頭一皺,突然盯住神白須,她凶眉怒目,卻又有一種憐憫和嫌棄。
神白須大小眼一頭問號,剛還玩著怎麼這會突然罵人了,他看向周登樓,後者無奈笑了笑。
“你就是那個入川然後鬨得滿川風雨的神白須?人和名字一樣臭。”
“聽說你要去救李姐姐?削山三位上宗鐵了心的要她命,你有那個本事嗎?”
少女指著神白須質問道。
神白須眉頭一皺,這些話剛剛才和周登樓不久才說,就傳開了?
然後神白須麵色一沉,忽然覺得眼前少女渾身氣勢極為詭異。
“對待客人不準指手畫腳的。”
周登樓兩指輕輕一叩少女的頭。
“不許碰我!”
少女抬手要打,周登樓不以為意。
“難道你看不出來?他那種人,一身凶厲,過剛易折,更何況如此的鋒芒畢露。”
“一看就是短壽之人。”
少女看向神白須,皺著眉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人,她隻覺得神白須身上散發的氣場讓她極為不適。
“絕對有不少人因為你這條命而死,對吧?”
啪嗒————
周登樓趕緊捂住少女的嘴,後者掙紮著想要推開周登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神白須一時間有些恍惚,因為少女的確說中了,而神白須也的確心中有愧。
應該說他這條命活著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嗎?可活著,不應該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有的權利嗎?他神白須又如何呢?
神白須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眼前變化無常的女孩兒,也許,她的確有所不同,但她的所作所為,在神白須看來,配不上她的能力。
她不是伊芙琳。
“小女口無遮攔,觸犯了先生,老朽教養無方,讓先生笑話了,還望先生海涵,如果一定要討個說法,那便可記老頭子我的賬上。”
聞聲,走來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者。
此人仙風道骨,麵笑儒和,舉手投足之間儘顯大氣,他拱手作揖而來,向著神白須微微一躬。
“哼,我哪有說錯,他那人就那樣!”
聞言周登樓抬手就要再給人一記爆栗,少女一嚇抱著頭跑到那灰袍老者身後。
老者神態歉意的向著神白須說了聲抱歉,再次拱手作揖。
“老朽侯正業,字聽文,代小女向先生謝罪。”
神白須伸手抬住侯正業拱起的手。
“神驍有言,人前不訓子,老先生言重了,況且令愛所言非虛,隻是實話實說,何錯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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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笑了笑,他伸手輕撫胡須,微微打量著神白須,頻頻點頭。
“先生心胸寬廣,若萬籟天瀾,可撫世間萬千愁,可慰飄零孤冷心,可為何,獨獨容不下自己的那顆心呢?”
侯聽文一手付後,一手指著神白須的心口,笑道。
“世間事,十有八九不如意,不稱心,有生之人無愧,有愧之人不謂生,無心辜負有心,有心牽扯無心。”
“牽掛牽掛,牽腸又掛肚,難忘難忘,難回首又忘不卻,何其糾結?”
麵對這位仙風道骨的老儒生,神白須眼神迷離,恍惚之間,有些淩亂又有些彷徨。
他怎麼可能聽不懂呢,他不就是那故事中的人嗎?
“老先生所言,諱莫如深,非我所能悟。”
神白須麵色平靜的說道,實則…
“是聽不懂?還是不願聽懂?虛虛實實,你在局中,豈能不知?”
神白須眉頭微皺,苦澀難言,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
周登樓麵無表情,可實則心卻擰成一團。
少女不知所謂,可看著眼前皺眉的神白須,她隻覺得胸口沉悶,不知是該憐憫,還是安慰。
“白公子,神驍有言,吾心安處是吾鄉,贈您。”
神白須恍悟間抬頭,神色清明,眉心舒展。
他拱手作揖,微微躬身,老者迎風而笑,微微搖頭撫須,牽著那少女離開了。
周登樓靠近神白須,伸手輕輕拍了拍神白須肩膀,後者笑了笑,周登樓微微點頭。
突然,即將在拐角處離開的那一老一少,少女突然轉身,撒開了抓住老者的手,向著兩人跑了過來。
少女跑到神白須麵前,周登樓眉頭一挑有些吃驚。
隻見少女看著手中那對蒼藍色的千滄拾月,眨眼後猛的一閉眼,拉起神白須的手將那對蒼鈴塞在他手裡,然後就跑了。
遠處老者撫須而笑,牽住低著頭的少女,點了點頭。
神白須低頭看了看那手中蒼鈴,再抬頭時,那一老一少早已離開。
“嘿喲,老白,能讓這丫頭忍痛割愛的,這天底下你是第一個。”
“知道這千滄拾月什麼來頭嗎?”
周登樓眉頭一挑,搭手靠在神白須肩膀上。
神白須大小眼看向周登樓。
“這千滄拾月乃是一件稀世珍寶的法器,其神威遠在生體器神之上,內蘊鴻運,帶在身邊可增祥瑞。”
“鈴鐺外刻玄金銘文‘玉上青雕,含心而明’乃至福,用以禦器,可開山烹海,用以祭祀,可更天換地。”
兩人邊走邊說,周登樓說的神乎其技的,神白須隻是覺得誇張。
“那照這麼說,我欠人家一個大人情?可我也沒說要啊。”
神白須搖了搖蒼鈴,聲聲悅耳。
“好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看不出來那丫頭忍痛割愛,是送你的?你不知道那丫頭是誰吧?”
“討教討教?”
神白須拱手笑道。
“嘿,說出來也不怕嚇唬你,”
“樞藏海心孔雀樓紅錦,人道劍天然大成者,體質超然,天賦異稟。”
“這丫頭心靈手巧,乃蘊神意,可截取天地之力用以煉物,天生的藥師。”
“星宿天的掌上寵兒,被譽名為“銜玉金凰”,真正的金手指,有點石成金之術,能看清一個人的運勢。”
“這丫頭獨愛鈴鐺,卻總因為粗心弄丟,拾到的人也不敢用,所以屢屢有人上門還禮,故此也被稱作散財童子。”
“你手上這蒼鈴,可是那丫頭的心頭肉。”
神白須若有其事的鄭重點了點頭。
“我記住了,日後上門還禮。”
這次反倒是周登樓皺了皺眉頭。
“上門還禮?你能送多大的禮?那丫頭身負神蘊,渾然天成,諸如你這種身負萬般因果的,最好離她遠點,彆汙了人家。”
“更何況人家可是天道劍天然成劍者,你也不怕那丫頭一怒之下劈了你。”
神白須眉頭一皺,對於前半句他相對認可,畢竟自己名聲在外的確臭名昭著,上門還禮實屬可笑了。
而至於後半句,神白須有一個不懂。
“天道劍天然成劍?怎麼說?”
周登樓眉頭一挑,老神在在。
“神驍修劍者分三劍,天劍,人劍,魔劍。”
“持天道劍者,以心證道,我所見皆大道,千古流芳百世傳袂,唯心不染,所求乃是一個靜字。”
“持人道劍者,以人為鏡,以運為鋒,千人千麵以道問路,見人即是麵劍,所求不過一個悟字。”
“而持魔道劍者,以執為道,天地大道隻要我心不寧便源源不絕,所求,乃是一個癡字。”
“這其中魔道劍秉一而終,持劍者不得三心二意,最難成劍,因此持魔劍者不是百年一見的劍道天驕就是為道瘋魔的武癡,三劍中殺勢最大,可斷長生。”
“其次便是這天道劍,不求人,隻求己,不問天隻問心,三劍中氣勢最強,可斬因果。”
“而這最後的人道劍嘛,隻求一個運,也就是運氣,三劍中機遇最微薄,成劍全看個人運氣,成劍後可斬…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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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盤龍會你所見的抬劍,便是修的人道劍,早在兩百年前就是天下劍魁,劍道一途她一峰獨高。”
“當年除老劍神離玄機,大宗師白陽,斬仙者呂雲鶴,整個神驍修劍者都被她壓的抬不起頭。”
“所以像你這種身負因果的家夥,麵對天道劍成劍者,將會受到天然壓製。”
“紅錦那丫頭就是天道劍成劍者,天然成劍,不但身負大道,命還好得不得了,是那種老天爺跪著求著吃飯的人嘞。”
“隻怕日後成道人劍,也隻是時間問題。”
神白須嘴一扯。
“單單靠命好就能天下無敵?那我這種怎麼還沒死呢?”
周登樓哈哈大笑,指著神白須說了句白癡。
“這裡說的命好,指的是個人運勢,老白,你以為命好就不用曆練人生經曆生老病死了?”
“老天爺是公平的,命越好,所受挫折便越多,也因此,在我神驍,天予重任,百煉成鋼。”
“不要以為生的一副好軀殼就可以一步登天,也不要覺得命運多舛就畏手畏腳前功儘棄。”
“命運會青睞願意以不屈之心麵對險阻之人。”
對於周登樓這最後一句話,神白須肯定的點了點頭。
“勵誌,走一個。”
周登樓哈一聲,兩人肩摟著肩,如同好哥們倆似的走向天都府。
侯陽平辭世前所求最後一簽,乃是鴻願錦鯉,奈何前人才將將合眼,後人步履蹣跚才至。
一步慢,路路慢,鴻願紅願,儘曆錦鯉,命定無緣相見,殊不知紅豆才發,心火仍薪。
所以遺憾,總是貫徹人生始終,而愧疚,往往會牽掛在活著的人身上,哪怕今後這人如何的心向陽光,在內心深處,也總會有一處陰翳。
神白須的遺憾太多,是不甘也是悔恨,他犯過太多錯誤,並且都無法挽回。
作為活著的人他沒有太多理想,唯一有的就是一副軀殼,一副皮囊而已。
這是曾經的他,他也以為,他會就這樣一路走下去。
然而,當一個人在追求答案的時候,他就是一個在不斷蛻變和變化的過程,他會趨於圓滿,逐漸形成自我。
所以在顛簸坎坷的道路上,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真正的答案。
哪怕那很遙遠,哪怕可能他窮儘一生都辦不到,可他卻在這條追逐的路上真正體驗到了什麼才是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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