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成婚後,相敬如賓,相濡以沫,歲月變遷,梁箐緣得知玉青衡之誌,心神往之,敬之,遂鼎力相助。
賢妻扶我淩雲誌,待入青天共遊雲,玉青衡致力於藏藥閣同洗玉府之間的政勢關係,一直以為,藏藥閣應該擔任起十二門應有的義務與責任,躬政於民。
奈何梁有道不以為意,他對於當下神驍的政治形勢並不看好,畢竟李世卿攪起世族之遺一事剛停歇不久,沒人願意往槍口上撞。
玉青衡以為,人在做,民眾在看,世族之亂已經成為曆史,世族已經看到了權力野心貪婪的下場。
而藏藥閣身擔十二門門侯,理當匡君輔國,這也是李布施構建十二門的原因所在。
可玉青衡沒能說服梁有道,後者也一直以為,玉青衡所執過重,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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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梁箐緣誕下一女,取名,梁且知,字聽燕。
而她的誕生,令玉青衡更加肯定對藏藥閣今後道路的布置,他對梁且知,傾力相授,無論是醫術,還是從政之道,他將一生的心血都傾注於此。
梁有道看出了玉青衡的心思,隔閡了父女之間的距離。
為了讓玉青衡放棄要藏藥閣執政,他不惜割裂父女二人,或許自私,可卻是梁有道以為最好的辦法。
隨著歲月變遷,梁且知一點點長大,她越來越像自己的父親,對政治好似情有獨鐘,以至於荒廢一身青囊之術。
她明白玉青衡的心血,不單單是為了神驍民眾,更是為了藏藥閣在神驍民眾心中的分量。
他想讓世人看到,藏藥閣響應國家號召,並永遠躬政於民,剝離藏藥閣世族之遺的偏見。
父女兩人隔著一座牆,隻能在書信上相見,寒冬三年,暑夏三年,玉青衡鬱鬱不得誌,病故了。
梁且知脫離藏藥閣,永遠離開了這個牢籠一般的地方,飛向了更高處。
哢嗒————
梁且知似乎知道下來的人是神白須,她沒有回頭,隻是麵色愁容的看著那桌案,對於父親的死,她耿耿於懷。
而神白須,就那麼站在那裡,什麼也不說,他知道她有心事,她知道她在回顧著某些曾經,這也是他經常會做的。
“你能說服爺爺,我很感激你,謝謝。”
“我沒能成就父親的誌向,哪怕是坐上了天罡音繞梁的位子,也沒能將藏藥閣從世俗偏見中拉出來。”
“甚至到了最後,我竟看不上一眼這個自己曾經的初生之土。”
“隻覺得,梅頂梅花開了一年又一年,大雪壓斷了梅樹枝乾,重重砸在地上,慢慢腐朽,比拿來燒鍋還不如。”
“我恨爺爺,是因為他們那一代人的迂腐,而他們所經受的痛苦,都是自釀的,說真心話,我討厭愚蠢的人。”
“就像在窮奇城區時的你。”
“那時我就一直想啊,一個外地人,殺人犯,劊子手,四處逃竄的像老鼠一樣的亡命之徒,憑什麼能讓一個國家的領導人俯身宴請?”
“那些爛根子的臟話壞話我不知道在肚子裡頭埋怨了多少句,而當你同青愈方那場論道之後,一切都變了。”
“你救下白下霽的時候,說的做的那樣決絕,拔出劍的時候,說自己可以和白下霽一樣死了一了百了的時候,我竟覺得……覺得你很可憐。”
“以至於我自己站出來幫你說話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隻是覺得,你好像不應該就這麼潦草。”
“該說你灑脫嗎?為就一誌,肝腦塗地,在西方天不怕地不怕,攪的整個終焉惶惶不可終日。”
“可你又那樣掙紮,在不背離自己原則與本心的同時,又錯了又錯。”
“該說你糊塗嗎?也是,初入寶川就身中劇毒,救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斬龍人,打生打死毫無顧忌的走上九龍,又稀裡糊塗的回來,稀裡糊塗的又走一趟寶川。”
“可你又那樣明智,矢誌不移,孤心成誌,一步步登高。”
“而現在,又稀裡糊塗的的走一趟十二門,受儘冷眼與唾棄,可你又都做到了。”
“說實話,我羨慕你,羨慕你好像什麼都能做到,什麼都能改變。”
她苦笑。
“你說你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神白須沒有作答,仍舊沉默,而此刻梁且知也早已轉身,她注視著神白須,一舉一動儘收眼眉,她捕捉不到他的心理變化。
現在的神白須平靜的有些孤僻,甚至有一種心死如灰的感覺,就像一朵塑料花一樣擺在那裡。
而梁且知也發現,他隻是看著自己腳下,沒有看自己。
“不想說嗎?”
梁且知問道,仍舊沒有回答,她也想放棄,可,她也不想放棄,這是她能了解他的唯一機會,她不想放棄。
“你們神驍人一輩子太明智了,太精明了,以至於一輩子不犯錯,而一犯錯,就毀了一輩子。”
在梁且知漫步走去神白須時,他開口了,而梁且知,也停住了,他終於將眼神同自己對視,而這一次,她也終於看到了那個一直被他隱藏的真正的他。
“而我呢,一輩子太愚鈍,以至於愚蠢,所以總是事事查人先後,想著未雨綢繆,可我越是想,越是做不到。”
“最後隻有每當我在行動的時候傾注所有,才會有稍稍那麼一點改變,可當我發現這個道理的時候,為時已晚了。”
就像那個死在他懷裡的女孩兒一樣,總是差一步,總是慢一步。
“和那些一時存成千古恨的人一樣,我犯的錯要更多,而為了彌補,我以為一個人可以死不足惜。”
“就像神驍曆史中那些為求證一個答案,為追求一個結果的人一樣,不是為了任何人,隻是在追求真理的過程,縱使有過迷惘,卻也明智。”
“種藥女不懂人的複雜,因為她沒有在人間經曆過那些慘重的抉擇,不懂得失去是什麼滋味,不懂得失而複得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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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隻是覺得自己的能力應該有責任幫助更多人,可她沒有想過自己也會犯錯,甚至不知道什麼是錯。”
“曆來史記之中的神明,往往都像人,一旦犯錯,就會被束縛,拴在凡塵之中蹉跎風沙。”
“而人之所以會崇拜神,就是因為人力存在極限,有突破不了的桎梏,有跨越不了的鴻溝,為了不太早或太晚看到那旅途的終點,總會有人依托於此。”
“可神驍人證明了,他們應得這份成果。”
“西方不比東方,人人都那麼坦坦蕩蕩,我生於虛偽,死於欺詐,僅僅隻是一個簡單的罪犯,哪怕是錯,我也不想承認,不是為了向誰證明,隻是不甘心而已。”
“我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活得再久又怎樣,我隻知道我很痛苦,我愛的人都不在了,我隻知道,有些事它不公平。”
“我已經見過太多對我有這副表情的人了,現在你也是。”
說到這裡,梁且知神色閃過一抹晦暗,心更是莫名一揪。
“他們都問我答案,問我問題,問我走上這條路的感想,我模模糊糊馬馬虎虎說不清楚,卻又斷斷續續囉裡囉嗦說了很多遍。”
“他們每個人的問題都不一樣,卻又都意外的相同,我以為我這個人很特彆,卻也會像平常人一樣失去和煩惱。”
“而這些根本都不重要。”
神白須是一個,看重過程重於結果的人,他在意一個人抗爭的精神品質,能夠同那些懷有極端情感的人共情。
所以他有的時候會悵然若失,有的時候也會釋然,他見過太多人,見過太多糾結,猶豫,掙紮,盲目的人,因為他曾也是那樣的人。
而所謂的感同身受,並不能讓你成為另一個人的同類,你們隻是相互理解,並不能相互寄托。
因為他們在同一個階段都有遺憾,因為他們在各自的人生中缺席了這一演出。
“你喜歡種藥女這個故事嗎?”
梁且知竟莫名有些哭腔?又或者,她不甘心神白須隻給出這樣的答案。
神白須深深望了一眼梁且知,後者亦是如此,這一對視,本來神情閃躲的梁且知徹底陷進去了。
“不喜歡,那個種藥女太蠢了,而故事,就應該像寓言一樣,隻是警醒世人不去犯那樣的錯,而不是真的犯了錯之後才和彆人說,你彆學我。”
“故事就應該是美好的,不留遺憾的,因為小孩子大多天真,卻也淳樸,一張白紙最初寫上的是什麼那最後也一定會一樣,永遠都擦不掉。”
梁且知笑了,而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
風吹過來,吹動係在梁且知腰間的腰牌,吹動彆在神白須發後的玉劍,泠泠作響,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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