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遊淺灘黑泥降,虎困鐵籠難稱王。
粗樹無葉不乘涼,人無幫手風雪霜。
陶府欲墜,獨留伊影,在那一層亭閣間,愣神呆眸仰靠癱姿。
儘管,青石板上零落的碎米已然道儘滄桑,秋娘卻不曾逃離。
她身為陶家兒媳,仍在獨撐著陶家的最後顏麵。
與其說顏麵,不如說要留下來當替罪羊,隻要她能使齊麟泄憤,那陶家便能保全。
至於,齊麟要如何泄憤,秋娘不清楚,景都城內的百姓卻很清楚。
——秋娘一人也注定保全不了陶家
沈安若趕到陶府時,除了驚眸,便是無奈。
她並不想成為以多欺少的惡人,她明明是一位受害者,眼下卻也成了霸淩者。
仰靠在閣外的秋娘在看到沈安若後,也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她緩緩起身,仰麵展臂,似要迎接死神的到來。
自古以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何況,她刺傷的還是鎮北王妃,更是死不可恕。
然,她卻沒有半分恐懼,仿佛還很享受這一刻的到來。
倘若,她的人生要就此畫上句號,是否也算是一種解脫?
——沒了希望,沒了光亮。假如,慫恿她前去行刺鎮北王妃的陶傑未逃,或許她還能有一份期許。
——但,現在她已不再期待任何,事實證明,她的確也成了一枚棄子。
“我原以為陶家隻是龍遊淺灘、虎未歸林,卻不想,陶家根本就不是什麼龍,更不是什麼虎,隻是沒人相幫的雛鷹,雛鷹跌落山崖的那一刻,要麼學會飛翔,要麼摔個粉身碎骨。”
她一語落,又在歪脖間露出一抹不屑,“若按道理來說,我應該痛恨你,也該痛恨我自己。我痛恨你是因為你是鎮北王妃,我痛恨自己是因自己太過懦弱,匕首都刺出去了,居然也沒能要了你的命”
“可,眼下的我,既不痛恨你,也不痛恨我自己。就好似所有的一切都無了意義,我呢也不過是一個活在彆人言語下的女人罷了,又如何配擁有恨呢”
“方才,我已想過很多,你是否身死,我都是要死的,陶府家主也都是要逃的。我沒有選擇,而我行刺你,家主卻能得到短暫寬慰,畢竟,你們殺了陶子謙。”
沈安若左右分望,正眸一語,“我們並沒有殺陶子謙,我甚至都不知陶子謙是誰”
秋娘,冷冷道“你當然不知陶子謙是誰,齊麟也不會讓你知曉陶子謙為何會死。因為,你我都是女人,都不過是男人的附屬品,而我卻也隻能對你動手”
“其實,你比我還要無辜,險些丟了性命,還不知其中原因。可沒辦法這普天之下,誰又能傷得了鎮北王齊麟呢”
沈安若皺眉,她遲遲看向月華,微聲問道“她說的可都是真的?王爺,真的殺了陶子謙?”
月華咬唇,微微搖頭,“少主不會去殺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的,那陶子謙也不配讓少主出手。”
沈安若,不解道“月華,你這話是何意?”
月華,說“在彆院中,王妃也聽到少主的指令了。少主行事,通常都不會讓對方有任何喘息的餘地,也根本不會在暗地裡去殺一個毫不重要的人。這也不符合少主的身份。”
沈安若,思索道“也就是說,陶子謙之死與夫君無關?”
月華點了點頭,“無關。假如,真是少主殺了陶子謙,又怎會給對方留下行刺王妃的機會呢?少主也定會將整座陶府連根拔起,徹底讓其銷聲匿跡的”
墨影,拜道“王妃,您大概還不了解少主的行事風格。少主根本不屑於在暗地裡動手,就算是當日殺林爍,少主也是正大光明地將其殺死的。因為,少主根本就不需要躲躲藏藏。”
“是嗎?”秋娘發出著陣陣顫笑,“如果,齊麟欲和鎮邊守將沈天挐聯手造反的陰謀,被我家夫君無意知曉了呢?”
墨影,笑道“我已查過,你就是陶子謙的娘子秋娘,在我發現陶府獨留你一人後,我便將陶府的情況,稟報給了少主。我之所以沒當即將你拿下,也是因為你並不是什麼主謀,也深知你要留下來當替罪羊。”
“不知秋娘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少主真要聯合沈天挐大將軍謀反,又怎會讓陶子謙勘破呢?陶子謙都能看出來的事兒,當今聖上能不知嗎?”
秋娘低眸,沉默。
墨影接著朝沈安若,拜道“王妃,現下可以確定的是,陶子謙之死的確與少主有關,他應是自以為發現了少主與沈天挐大將軍的秘密,便想要告發少主。隻是,他最終見了誰,這就不得而知了。”
沈安若,遲疑道“在來的路上,你曾告訴本妃,陶傑乃是景都城內的布商,陶子謙作為布商之子,根本就不可能見到聖上。所以,他就必要找到一個能麵見聖上的人來引薦他”
墨影點頭,“是的,王妃。這也是本案最棘手的地方,陶子謙想要見到聖上,可能要通過數人,而這數人也有一個從下到上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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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家府等級是一樣的,一個婢女想要伸冤,就必要先告知管家,為了保證管家能夠相信她的話,她也必會選擇一個平日裡與管家交好的人,一同去見管家,否則,管家又怎會去信她的話呢?”
“管家聽到婢女的冤屈後,也自會有一番衡量,做出他自己的判斷,在他判斷此事有必要告知家主後,他才會將婢女的冤屈再稟報給家主,家主為了證實婢女的話,也自然會喚婢女到身前問話的。”
“可,陶子謙之死可就比婢女想見到家主更複雜了,這其中所涉及之人,絕不會少於三個。”
沈安若,思索道“也就是說,至少有三人有殺掉陶子謙的嫌疑?這其中應還有一個可做決斷之人”
墨影,拱手道“墨影也是這樣想的假設,陶子謙告之了第一人少主與沈天挐大將軍要謀反的事,那第一人也斷然做不出個什麼結論,更不知是否可信。但,第一人定也知道,此等大事一旦是真的,他也會有一個飛黃騰達的機會”
沈安若,暗暗道“他想抓住這個機會,就必會再告知第二人這第二人,也是離聖上更近一些的人”
“沒錯。”墨影,說,“可這第二人也絕不是能做出決斷之人,因為,陶子謙隻是一介百姓,他也絕不可能隻通過兩人便就能獲得麵見聖上的機會。”
沈安若,道“所以,第二人又告知了第三人,第三人也極有可能又見了第四人確切地說,殺死陶子謙的也隻會是第三人或第三人之後的人。”
墨影,道“無論是誰,凶手定是位權臣,也隻有權臣才能做出準確的決斷。否則,凶手又怎能通曉聖意呢?”
沈安若的眸中赫然綻出一抹驚恐,“也就是說,聖上極有可能已知曉了此事?”
墨影微微搖頭,“現下,還無法確定聖上是否已知曉此事,但,能當即判斷出少主不會造反,且還會為少主殺掉陶子謙的人,定也離聖上不遠了”
沈安若沒再說下去,而是,緩抬手臂讓十一位女將與一千京畿駐軍留守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