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馬車行蹤詭異,每走一程官道,必會繞林變道。
車夫甩鞭揚臂,馬車又入小道繼續疾行,顧不得顛簸,車中人多次作嘔不敢歇。
車中有四人,一對夫婦,兩位少年。
婦人捂腹弓身,少年蜷縮一角,男人則是頻頻扒窗後望。
顯然,婦人與兩位少年已感不適。
若按道理講,自己的夫人與兒子都成了這般模樣,身為家主的男人早該讓車夫停下車馬。
可,男人不僅不顧妻兒,反倒屢屢急喝車夫快行。
馬車前方有一帶刀護衛,這護衛應是重金聘請,且還熟知路線。
通常,這種既能護主,又能製定逃命路線的護衛,都有一個響亮的名號。
名號,也是每一位江湖人安身立命的本錢,更是身價的象征。
“鉤離刀”正是猛闊的名號,關於“鉤離刀”也有一個傳說。
相傳,川府老爺錢華曾收到過江湖誅殺令,下令者乃是書劍縱橫走偏鋒的施必安,施必安早有俠名,且有一位豔絕江湖的妹妹,名為施小小。
施小小不知在何時結交了錢華,兩人很快便在川府完婚,過著沒羞沒臊的生活。
施必安本該為妹妹送上祝福,卻在施小小和錢華成婚兩月後,斥重金請出了江湖誅殺令,誓要將錢華碎屍萬段。
究其原因,也不過是施必安嫌錢華太老,且還死過三位妻子。
——他覺得錢華有誘騙施小小的嫌疑,更擔心小妹會像錢華前三位妻子一樣成了短命人。
年芳二九的施小小自是少不更事、天真爛漫,被一個老男人騙了、忽悠了也屬正常。
可恨的是,錢華選擇秘不外宣成婚一事。
他這般做派,就算再三強調自己與施小小是真愛,恐也無人願信。
於是,錢華便請來了鉤離刀猛闊,欲要阻下江湖誅殺令與各方英豪討伐。
說來也奇怪,單憑猛闊一人,還真就保全了錢華一家,後來,施必安也沒再鬨過。
此事,是非曲直,其中到底有什麼貓膩,也無人再去考究。
隻是,多年後也有了鉤離刀猛闊一戰成名的故事,前來聘請他解決事情的人也越來越多。
據說,他從未失過手,深受富家豪門的追捧。
陶傑找到猛闊那天,猛闊剛好在景都城巔酣睡,身旁也堆滿了空酒壺。
那是正月初一的早晨,起身的陶傑深知長子陶子謙欲行之事極其凶險。
——單是沈天挐想要密謀造反倒也不會掀起多大風浪,可偏偏還牽扯到了鎮北王。
——自鎮北王回景都後,也成了頭等熱門。若他與沈天挐真有密謀,隻要前去告發也能得到朝廷重賞。
——就算朝廷查明這是一場誤會,陶家也不過是關心則亂,況且所關心的還是國家存亡之事,應也不會受到什麼責罰。
但,那畢竟是鎮北王啊
陶傑深知,鎮北王絕非一般人物,便就想請來一位高手助陣。
索性,他便敲響了城中地痞周洄的家門。
周洄是有名的地痞,也算是地痞中的佼佼者。
他有一套“兩不要”理論——不要招惹官府中人;不要惹怒江湖俠客。
周洄能在人群中極快地分析出一人身份,並能總結出應對之策。
慧眼識珠的他,不僅結交了不少江湖草莽,更與捕頭、衙役打得火熱。
陶傑將自己的想法與需求告知周洄後,便離開了周家。
不想,當天下午周洄就火急火燎地跑到陶府前,揚言找到了一把好刀。
他口中的“好刀”,正是鉤離刀猛闊。
猛闊之所以會出現在景都城,其實也和陶子謙有著同樣的心理。
鎮北王齊麟突然歸來,景都城內的那些達官顯貴必會有所防範,猛闊也是來尋找商機的。
他有鉤離刀在手,又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更有一段傳神的江湖故事,想要在偌大的景都尋到機會,也不是一件難事。
怎奈,除夕夜的煙花實在太美,他側躺在屋簷之巔,幾壺美酒下肚,帶著朦朧困意睡去。
至於,他是如何被人發現的,倒也成了一件糗事。
——他的鼾聲實在太大,百姓隻能拿棍棒將其敲下房頂。
——百姓可不會管他是什麼大俠,隻要影響到自家生意或是驚擾到了家人,就斷然不會對一個外人手下留情。
猛闊下得房頂後,周洄一眼便認出了他,更察覺到了他想挽回顏麵的心思。
——被人敲下房頂的猛闊,自也顏麵掃地、尷尬無比。
房下是一酒坊,酒坊既是做買賣的地方,自也逐利。
周洄靈機一動,當即告知猛闊,可為其挽回顏麵。
周洄見猛闊眸有質疑,便附耳道“鉤離刀猛闊的大名,我家主人早已心生向往,渴望得以相見。猛大俠可將酒坊內的酒水全部買下,待會兒我家主人自會前來付賬。如此一來,猛大俠不僅能挽回顏麵,我家主人還能與猛大俠見上一麵。”
猛闊聞言,再次打量周洄,片刻遲疑後,還真喊出霸氣一語,“老子不但要在你們房頂睡覺,還要買下你們酒坊中的所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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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夥計見其豪爽姿態,果真由怒斥變成了笑臉相迎,“客官…這不誤會了不是?客官,還請上座,小的這就搬酒過來。”
隨後,陶傑趕來為猛闊付了全部銀兩,在陶傑言出想要猛闊護衛後,猛闊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現在,猛闊已帶陶傑外逃了四百裡,猛闊似有些得意,也有些暗喜。
他是真沒想到,這單生意能如此順暢,輕輕鬆鬆就將銀兩賺到了手。
從景都城出來後,彆說盜賊了,就連一隻兔子都沒遇到過。
“陶老爺,按我們的腳程,彆說是江洋大盜了,就算是皇宮大內的禁衛軍也難以追上我們。這下,陶老爺也該寬心了吧?”
他本打算讓陶傑結賬了事,自己也好再回景都逍遙快活一番。
可,陶傑卻上氣不接下氣地回道“還不夠遠還不夠遠需再逃需再逃呀”
“再逃?”猛闊咧出一抹譏誚,“陶老爺,不是我猛闊誇口,彆說現下我們早已遠離了景都,就算是真被逮人追上了,他們也斷然不是我猛闊的對手”
陶傑,急促道“猛大俠勿要小看了賊人,那賊人遠比江洋大盜狠辣,更比禁衛軍還要神速啊。眼下,猛大俠既幫了我,也就與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言出再逃。也是想保猛大俠您一命啊。”
猛闊突得勒停胯下馬,緩緩回望陶傑,陶傑雖在馬車中隻探出了頭,卻也能看出他臉上的恐懼與額頭上的冷汗。
猛闊很清楚眼前的富家老爺就是一個庸人,不說整日養尊處優吧,就單是幾個毛賊都能使其嚇破膽。
但,陶傑不該說出“也是想保猛大俠您一命”的言語。因為,這句話傳入猛闊耳中後,也成了一種侮辱。
——一個名聲在外的大俠,又怎能忍受彆人的侮辱呢?
——何況,猛闊也一直靠著威名度日,也算是生意不斷,被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