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下壓,一場寒雨不期而至,帶來陣陣涼意,直透人心。
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打濕了林間的樹木和草叢,朦朧霧起。
一人影在林間輕盈飛躍,手中銀劍閃爍,發出著冰魄般的光芒。
隻在一瞬,人影便現身在陶傑妻兒的屍身旁,屍體沒有麵目猙獰的神態,亦沒有痛苦掙紮的痕跡,隻是緊閉雙眼,似已永遠沉睡。
人影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一身灰色狐裘,裘毛上偎著他的臉頰,卻仍擋不住他臉上的淩寒。
他如一枝淩寒雪梅,天生傲骨,不畏寒霜。
乍一看,還以為他是位江湖大俠,可他身上卻穿著綾羅內襯。
——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這首詩的意思是養蠶的婦人來到都城之中售賣蠶絲,看到全身穿著美麗羅綺織物的貴婦人,不禁感歎起自己的命運,像她這樣的養蠶人是穿不起羅綺的。
在名流名媛聚集的景都城,權貴子弟爭相攀比奢華,用綾羅綢緞來打扮自己,早已稀鬆平常。
但,羅與紗雖頗為相似,明眼人也能分辨一二。
羅的表麵有明顯的橫條紋,而,紗的表麵卻並沒有橫紋。
綺和綾很像,二者在紋樣上有些許不同綺一般都是平地起斜紋,而綾則是斜地起斜紋。
少年的綾羅內襯已顯權貴身份,何況,羅還是官服材質,尋常百姓難以使用。
如此少年,既能出現在郊外小道上,且還不懼死人,應也帶著某種目的。
隻是,他沒想到會突然下雨,在雨水衝刷下,陶傑與其妻兒的屍體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少年遲疑了良久,似也思考了良久,終是翻離腳尖,朝陶傑的屍身飛去
待少年返回景都,天已漸晚。
本小步挪姿,漫無目的的他,在看到“雲闕閣”酒樓後,猛地加快了腳步。
他沒有像尋常客人般擇一酒桌而坐,反倒登高樓,觀得最後一抹餘暉。
雨後餘暉總給人一種重生的力量,仿佛掙脫了桎梏,拚命綻放著最後的光輝。
朝陽與烈日不會有這種感覺,寒星和皓月亦不會讓人感到誤了歲月。
唯有這稍縱即逝的餘暉,也隻有這剛衝突陰霾雨霧的餘暉,才有死後劫生的錯覺。
有痛,才有破局;有失去,才有爭取;餘暉唯有衝破雲霧,才能再現人間。
或許,這便是人生。
痛,並不是為了使人傷心欲絕,而是想要讓人快快成長。
痛,是要被勘破的,而不是用來沉醉的。
有些人痛後,就絕不會再走相同的路、再經曆相同的事,其實,這也是最大的誤區。
痛之所以會存在,隻因能讓人更懂得如何去應對、去避免,而不是逃避。
夜幕臨,杯盞起,少年飲酒不為沉醉,隻為心中悄然燃起的一團熱火。
——他釋然了,徹底釋然了
——自城外聽到齊麟與七位女子的對話後,他便已釋然。
——多年禁錮他的牢籠,赫然被打開,往後餘生他將常伴光亮,就算拚儘全力也會去追求心中所想。
“你不覺得,今夜很美嗎?”
他並非在自言自語,而是,已察覺到了來人。
“雲闕閣的景色一向極美,方大少爺不會剛有覺悟吧?”
來人是素棠,亦是內侍總管黃壽口中的素棠大人。
——少年被素棠喚作方大少爺,整個景都值得素棠去重視的方姓少爺,想來也隻有一位,那便是當朝太尉方萬霆之子方莫。
“不,我說的不是眼前的景色,而是我心中的景色”方莫展望而笑,“我沒想到,在看到心中一方盛景後,竟會覺得自己很蠢”
“哦?”素棠,問道“那是一方怎樣的景色?”
方莫側眸,豎指在唇前一“噓”,“不可說也說不明白”
他回正身子,又慵懶仰目道“不過,我已察覺到杜芸卿對我很重要,我要娶她。”
“喂~”素棠輕笑搖頭,“你就出了一次城,竟連自己的師父都不放在眼裡了。若,被你師父知曉你不僅敢直呼她的名諱,還揚言要娶她你猜,她會不會一劍殺了你?”
方莫淡淡一笑,“或許,會吧。”
他接著笑靨道“可那又怎麼樣呢?我想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次,不再為那些摸不到的虛名而活,也不想再將誰看作榜樣,去刻意模仿他的一切了”
“做他人影子這種事是永遠沒有儘頭的索性,我就做個俗人也不錯”
素棠微微鎖眉,“做個俗人今日,你出城後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方莫,搖了搖頭,“沒遇到什麼事,隻是看到鎮北王用一根枝條殺了陶傑”
素棠,大驚,“你出城是為了追蹤齊麟?”
方莫,點頭,“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會跟蹤齊麟”
素棠,道“你有一百個理由去尋沈安若,卻絕沒理由隨在齊麟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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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得定眸,又一字一字道“莫不是,你與齊麟動手了?”
方莫,朗笑道“我可不想如陶傑那般死在荒野郊外”
素棠,急促道“以你的武功,對付齊麟還是綽綽有餘的,又怎會死在荒野郊外呢?”
方莫高舉手中酒壺,仰脖一陣痛飲,“假如,齊麟身邊還有七個幫手呢?”
素棠眸光一亮,“七位女子嗎?”
方莫,笑了笑,“沒錯,七位身手絕好的女子,就算齊麟不出手,這七位女子也能重傷於我。”